“有事吗?”接通温清荣电话,白祺淡淡询问。
感觉到她语气冷淡,温清荣好笑道:“小丫头片子,你是翻脸不认人?”
白祺说:“把你手机的录音设备停掉,我再跟你好好说话。”
她说完话许久,那边还是没声音。白祺不大在意,把手机放到床上,打算直接进浴室。
“我已经停掉了,我们可以谈了吗?”温清荣声音发沉。
白祺刚刚脱掉衣服,闻言,用浴袍裹住身体,重新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话时间二分三十一秒。
把睡裙放到床头,白祺俯身对着手机听筒道,有点矫情说:“爸爸,可是我不信你呢。”
温清荣轻笑,语气重新回归无奈,“那你说怎么办?我不可能不跟你说话吧。”
白祺说:“我们面谈,我定地方。”
“还有。”想起上一次不愉快的见面,白祺淡淡警告道:“爸爸,我只见你一个人,你不要带着其他小姐先生过来呢。”
“好。”他说:“什么时间呢?”
白祺道:“我录完综艺回来,很快。”
——
综艺录制是在g村,一个边远地区的小山村,京晔集团分公司在哪里开办一个温泉度假村项目,目前刚刚竣工。
下了火车,女士们坐一辆狭窄的面包车。
面包车里坐了八个人,气味乱七八糟,一上车,盛紫鸢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她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白祺跟夏筱筱倒没有任何不耐,她们都是吃过苦的,现在算得了什么呢?
上车后,白祺、盛紫鸢、夏筱筱坐中间一排,后面是摄像师,他们已经调整好录制设备,准备开始录制素材。
盛紫鸢坐在中间,白祺靠着左侧窗户。一上车,她就靠着窗户休息。
为了参加综艺,前几天她一直都是连夜处理公司事务,直到昨晚才刚刚告一段落,实在累得不行,也没什么心思跟同车女明星交流,反正综艺都有剧本。
在剧本之外,表现如何,全靠自己发挥。
盛紫鸢看着浅眠的白祺,眉头微微皱了皱,有点不悦。
她本来是想创造一个其乐融融的场景给观众看,白祺这样一睡,她的想法完全没法实践。
盛紫鸢是娱乐圈老牌影后,她丈夫也是一位政界大佬,一贯把她捧到手心里,她一路顺风顺水,荣耀加身,鲜少把别人放在眼底。
夏筱筱感受到盛紫鸢的低气压,抿直唇角看向窗外,没吱声。
两位大神打架,她这等凡人还是不要插手好。
白祺睡了一会儿,感觉神思稍稍缓过来,路途还远,她却没再闭眼。
只因有人在一直打电话,吵得她睡不着。
盛紫鸢看白祺醒了,略带歉意朝她笑了笑,她手机依然开着,屏幕上“老公”两个字清晰可见。
像是给她示威。
盛紫鸢老公出身颖城名门唐家,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不好意思,白祺啊,我刚刚跟我家老唐打电话,没吵到你吧。”她这样说。
白祺瞥她一眼,不打算息事宁人,她淡淡说:“不好意思,你不仅吵到我,我的脑仁都要被你吵掉了。”
看见盛紫鸢瞬间难看的脸色,白祺不是很在意地撇过脸看窗户,只留给盛紫鸢一张精致侧颜。天已经亮了,阳光微微散落在白祺脸上,是油画一般惊艳瑰丽。
但温暖的阳光没有冲淡她的不耐烦,她有很重的戾气。
盛紫鸢感受到。
她认为白祺的不耐烦是冲她来的,脾气越发绷不住。
她一双凌厉凤目直直看着白祺,眼神有些怨怒,不过很快就缓过神,不紧不慢跟白祺说:“白小姐,这一路我们还要相处很久,我们都要相互体贴跟包容。”
她也不想跟白祺结梁子,现下说了软话,希望白祺就坡下驴。
但白祺没有。
她只是轻笑,回过头淡淡道:“希望您睡觉我打电话的时候,您也记得相互包容这个词,到时候可不要怪我。”
盛紫鸢脸色再也绷不住,愤怒情绪宣泄如洪水。
“下车!”她满脸寒霜,愤怒敲打窗户,怒气冲冲跟司机说:“我不坐了!”
司机满脸无措看向白祺。
白祺淡淡道:“让她下去,我跟你们导演说。”
司机于是停下车。
白祺主动给盛紫鸢让了道,摆了个“请”的姿势。
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盛紫鸢狠狠撞了她一下。
白祺没理她,若无其事拍了拍被她碰到肩膀,从容上车。
她若是想气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盛紫鸢深深呼吸,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忍耐自己的脾气。
少了一个人,车里终于安静了,白祺继续靠窗睡觉。
夏筱筱看着她,无声咽了咽口水,离她远了些。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面包车,再经过长途步行,才终于到了村子。
白祺已经睡醒,精神饱满。
村子虽然简朴,但道路整齐,是这一带唯一有全套水泥路的村庄。
这些路,还是京晔集团建造温泉度假村时顺便修的。
装载男士的车子晚她们一刻到,车子停下,盛紫鸢被唐峥搀扶着下来。
下了车,她略显不经意看了白祺一眼,用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说:“还是大家族出来的教养好,不跟小门小户的一样,小家子气!”
她在暗讽白祺是小门小户出身。
确实,白祺被所有人知晓的履历上,的确没有出身颖城白氏这一条。
盛紫鸢还在生气白祺在车上不给她台阶下。
白祺只微微一哂,瞥过视线不看她。
她看向远处的村庄。
这么久了,这里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从前,她觉得这里的天空很低,要憋死人,乌云总是沉沉的,带着风雨欲来之势。
现下,心情变了,她终于发现这里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天那么蓝,树林那么葱郁,刚下过雨,空气中透露泥土芬芳,这些都是京城没有的。
唐峥听了盛紫鸢指桑骂槐的话,并不很在意。
他并不知道盛紫鸢跟白祺的矛盾,只知道盛紫鸢嫌前面的车挤,上了他的车。
出于对家族长辈妻子的尊重,唐峥附和道:“婶母,是谁惹你生气了?真是该打!”
刚下车的白蕴和不关注盛紫鸢跟谁吵架,他一脸冷肃朝白祺走过去。
他状似不经意提起道:“家里出了那么多事,你也不回去看看。”
他指的是白绍礼革职,白雅和出车祸的事情。
白祺有点烦闷,不想跟白蕴和说这些,她想转移话题。
于是她轻轻扯了扯他袖口,状似亲昵。
感受到她的触碰,白蕴和声音发紧:“怎么了?”
未察觉他的变化,白祺随意指了指还在喋喋不休跟唐峥告状的盛紫鸢,淡淡说:“刚刚跟她发生矛盾的是我。”当然她骂的人也是她。
后一句话白祺没说,她知道白蕴和可以感觉出来。
听了她的话,白蕴和笑了笑,非常乐意给她出气。
他看向盛紫鸢,眼神冷冽,沉声道:“盛阿姨,你骂的人是我的姐姐吗?”
盛紫鸢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唐峥就立刻退离她一步之外,还装模作样拍了拍被盛紫鸢抓到的衣袖。
怕白祺不高兴,他很严肃说道:“婶母,得罪你的人原来是我的老板,那我可不能替你出气了。”
他意味深长看向白祺,“我怕她扣我工资。”
后来还是导演出来调和,让嘉宾们各自回了给他们分配好的房间。
夜里,江峤来敲白祺的门。
没有跟大部队住温泉酒店,白祺主动选择一处农家小院子。
这里没大门,简陋玻璃窗上没有挂窗帘,轻而易举就能看见她在屋里干什么。
所以白祺也不好意思扯自己已经睡觉的谎言,听见江峤的声音,只好打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她靠在门侧,身形窈窕,脸颊通透像白玉一般,她没化妆,眉眼精致透着若有似无的妖娆。
她化妆都是把自己五官往英气方面化。
江峤轻咳一声,瞥开视线,不看她。
他只能看向室内。
只看见一张窄窄的木床,一张木质方桌,方桌上摆着两根蜡烛照明,还有一叠文件。
看着像是五十年代的布置。
她刚刚就是坐在小矮凳上批文件,半俯着身体,看着小小一团,想让人把她圈在怀里。
“这里真是艰苦。”江峤感叹道。
比起豪华温泉酒店,这里当然简朴。
白祺倒不怎么在意,毕竟,她在这里住了八年。
“这才是国内大部分百姓的水平。”她说道。
“你有事吗?”她又恢复以往的温和,好像早上跟盛紫鸢针锋相对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知道说什么,江峤只好说:“我听导演说,你跟盛紫鸢吵起来了,这不像你啊。”
由于一些公事耽误,他来得晚,刚一到,导演就跟他抱怨白祺跟盛紫鸢的矛盾。
两人人都是大牌,都不好招惹,盛紫鸢还好说,但白祺是大大大boss,谁敢管她?只好求江峤来给白祺做思想工作。
“在我印象中,你一贯温存体贴,不是那么得理不饶人的人。”他沉吟道。
“那你错了。”白祺语气依然很温和,带着笑意调侃自己:“我一贯都是刺头,不过藏的比较好,你没发现罢了。”
江峤不由得笑起来。
他看向她含着笑意的眼睛,漂亮得似墨玉,闪着光,眼神于是越发温柔。
被他这样盯着,白祺只能撇开脸,“我进去了?”
不大想让她回去,但又没有什么可以留住她。他只能点点头,客套说道:“祝我们接下来相处愉快。”
白祺点头,伸手关上门。
江峤一直站在门前,门一关,他就被吹了一鼻子木门上的残灰,他忍不住轻咳。
边咳边抬眼看白祺。
果然,咳完,就正对上白祺的眼神,她靠着窗户,跟他四目相对。离他更远,她似乎更自在,语气更加真情实感,“我这里有感冒药,你要不要?”
拒绝的话只在舌尖上缠绕一瞬,他几乎立刻点头,笑道:“好的。”
白祺穿过窗户把药递给他。
江峤接过药,有点可惜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木门。
听到江峤走出院子的声音,白祺盖上墨水笔鼻盖,整理好文件,吹灭蜡烛,打开手机照明灯,也走出院子。
这里很冷,残冬气息浓厚,白祺把脸塞到厚围巾里,挡风。
沈居安发给她的地点在村边一个树林里,但刚刚走到胡同口,她就看见他。
他依旧站在路灯下,让她一眼可以看见。
他穿着黑色风衣,肌肤冷白如玉,身姿挺拔,他身侧有棵葱郁松树,衬得他好似遗世独立,飘飘欲仙。
这一刻,白祺忽然意识到,沈居安是个非常没有红尘气的人。
他看着太冷淡了,游离于世事之外。
白祺有点嫉妒。
她从出生起就要跟人情打交道,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红尘打滚,早早就一身风尘。
但沈居安不同。
他的家族给他提供了从一开始便站在天边的权利。
他一直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他一抬手便可以指点江山,一时恻隐之心便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比如白雅和的命运,比如朱利安的命运。
就是没有她白祺的。
白祺小跑冲他过去,伸出藏在毛茸茸袖口里的手,握了握他的,神色自在放松,问道:“难道你不冷吗?”
察觉她怕冷,沈居安也不多话,只俯身亲了亲她侧脸,牵住她的手,放到衣袋里,言简意赅道:“回车上,那里暖和。”
不说什么,白祺点点头,由他牵住,走在他身后。
看着他背影,白祺忍不住勾勾唇角,闪过一丝不知是喜悦还是讥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