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得意多久,郁秋就被感冒打倒了,病恹恹地坐在沙发上像个呆滞的娃娃被男人套上宽厚的棉外套。

  因为没睡好加上感冒整个人有些恍惚,他用发热的脸颊蹭了蹭微凉的外套,忽然一笑:“江叔叔,这也是你的衣服吗?上面有你的味道。”

  江和懿的手还按在他的额头上,因为成年男人的手相对少年的脸而言过于宽大,一部分小指按在了少年的薄薄的上眼皮,他扬起眉毛笑的时候,过长的睫毛毛茸茸地摩梭过男人的小指。

  像羽毛在人的心头细细密密地扎了一下,让人猛地心中一动。

  那双向来或沉稳或肃厉的眼中出现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温柔,这是经历过岁月的磨洗后铁石般的心重新悸动后如温水般的情丝,带着怜爱和感动。

  只是郁秋这个年纪还看不懂。

  江和懿给他扣上扣子,低沉地笑了声,“你是小狗吗?鼻子这么灵。”

  郁秋这个时候不舒服,懒得说那些花言巧语,心里想着他何时能真正把他弄到手尝一尝美人叔叔,嘴上喃喃地说些直白的情话。

  “我喜欢你给我穿你的衣服,就像被你抱在怀里,你嫌弃我年纪小,从来不抱我,可是我很想你抱我。”

  他直白的心思让江和懿愣了下,他微微蹙眉,矮下身子和少年平视,“我没有嫌弃你,我怎么会嫌弃你?”

  男人身上淡淡的烟味弥漫到鼻端,混着冷松的气味,成熟的男人感很强烈,同时昂贵但没有标识的衣衫,搭在少年瘦弱轻薄的肩膀上的手,沉稳而有力,包括让郁秋第一眼就惊艳的优雅气质,一切都在说明男人的尊贵和不凡。

  郁秋笑了笑,心里无比满意自己这个完美的猎物,脸上却做出一副失落的神情,“我又小,又没有父母管,也不能给你联姻,你真的不会嫌弃我吗?”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江和懿站直了身子,高鼻深目,神情有些严肃,“郁秋,年轻,不被父母爱,都是不是你的缺点,更不是错,至于联姻……”

  他捏了下少年的脸,眉目中略显倨傲,“如果江叔叔走到这个位置,还需要去要求爱人给我带来利益和资源,那我真是白活了,江叔叔也白比你大了十多岁。”

  郁秋听了这话,真实地一愣,“江叔叔……”

  “好了,”男人把自己的衣服也整理整齐,拉着他的手腕出门,“再不吃药就该变成小傻子了。”

  男人换上皮鞋,郁秋换上自己的运动鞋。

  “我们去医院吗?其实吃点药就好了……”

  “不去医院。”

  那干嘛要出门,郁秋不解:“那去哪?”

  *

  郁家比不上云家,云家远远比不上庞然大物的江家,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江海大厦气势壮阔,高耸入云。

  江和懿缓缓打着方向盘:“我在榕城的房子里没雇佣人,你在家没人照顾,这几天病好前和我一起上班。”

  这是把自己带在身边照顾?

  郁秋一笑:“好呀。”

  在江叔叔的办公室恋爱,当然是太好了。

  郁秋前几次都是姜特助带来的,这一次被江和懿亲自开车带来,黑色的库里南在门口缓缓停下,郁秋还未伸手,车门就在面前被打开了。

  两个青年人站在他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喊他:“小郁先生。”

  郁秋只在电视剧见过这种情景,虽然心眼花哨些,但毕竟是个象牙塔里的孩子,见状吓得把脚都收了回来,“你好你好。”

  青年连忙又鞠了个躬:“您好!”

  跟在男人走在走廊里,因为是上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见了江和懿都毕恭毕敬地喊一声“江董”,一路走来,被这场面惊得想往男人身后躲。

  但是江和懿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有力的大手从身后跨过他的上身,拦住他的小臂,让他始终在自己身边并行接受这些注视和问候。

  期间有高管能和江和懿说几句话,见了一旁的郁秋,略带讨好地说:“这位小友真是仪表不凡。”

  这话用陈述说的,既讨好了老板一看就很重视的人,又不用因为老板不解释而尴尬。

  毕竟江和懿这个身份的人本就不必向他们解释什么私事。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江和懿居然接过了这话,微笑道:“我家小朋友,以后来玩时费心照看一下,他胆子小。”

  高管受宠若惊地连连答应,等到两人走了,琢磨了一下这个话。

  董事长这是提前打好了招呼啊。

  说是照看那少年,实际上是让他教给底下的人长个眼,不要冒犯了人家小朋友。

  虽然不知道两人什么关系,但能让江董事长做到这个地步,可想而知,哪怕不是江家人,也绝对不是个随意对待的。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对少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恐怕……

  男高管吸了口冷气,他得赶紧去自己部门吩咐吩咐。

  办公室里,郁秋看着给自己找药吃的江和懿,趴在沙发上和他说话

  “江叔叔,你把我介绍给他们没关系吗?我其实在网上直播过,恐怕会有人认出我,而且……我还有很多黑粉。”郁秋想到刚才见到的人中,有几个女生在看到他和江和懿一起出现时脸色突然变得很惊恐,茶里茶气地补充,“万一他们也说你怎么办?”

  江和懿在医药抽屉中找出了药,又让人去准备吃的,闻言摇头失笑,“他们不敢,有我在江海也不会有人敢说你一句话。”

  他取出药片,拿着一杯清水来到少年身前,两根修长的手指将白色的小药片塞到少年柔软的唇间,少年下意识地张口,接着下巴就被一根有力的中指倏地一抬,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被迫吞下药片。

  接着男人又在他苦的张开嘴将温水喂给了他,郁秋被迫仰头吞咽,有不听话的水珠从唇角流了下来,滑到下颚线处,痒痒的,接着被男人的手指擦拭去。

  “这药没有副作用,但是要饭前吃,你吃完睡一会儿,粥到了我叫你。”

  郁秋如同一只呆呆的小猫,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喂完了药,吧唧吧唧嘴,没尝出味道来,“啊,江叔叔,你喂别人吃过药吗?”

  江和懿笑,“给小猫喂过。”

  郁秋怀疑他在说自己,但是没有证据。

  *

  姜特助不久前去见了几个求合作的企业,回来时见江海员工们一副眼睛放光的八卦样子,才得知那个少年又来了,是老板亲自领进来的,还介绍给了几个高管。

  如此认真地大张旗鼓,姜特助眼睛一亮,表面波澜不惊,脚下的步子却飞快,他要赶在吃瓜的一线,见证老板的爱情!

  但是还没进办公室门,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郁秋不是被江和懿叫醒的,是被人轻佻地拍了两下脸,愣是拍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到的是个意料不到的熟人,郁秋说不出他的名字,但是记得他是跟在顾程皓身边的人,是顾程皓的跟班,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郁秋拍开他的手,冷眼看了他一眼,“你干嘛?你怎么在这?”

  刘明冷笑,“我还想问你呢。”

  江海最近要和X大合作,不少X大学生的家族都想来求合作,有的甚至舍弃了好多挣钱的项目也参与,毕竟能和江海成为合作关系,几乎就是为在圈子里上升阶级打开了通道。

  刘家不算什么大家,和云家顾家尚且没法比,好在有个和顾家交好的儿子,送礼加给顾家送项目,费了好大工夫才有个和顾家一起来凑了脸的机会。

  于是刘家父子大中午就跑来了,紧张万分地想和那位见一面,结果却听说那位中午罕见地离开了。

  两个人等了半天,好不容易听实习生说人回来了,这才厚着脸皮准备不请自来地进办公室看看。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了沙发上睡得满脸粉红的人。

  刘明一眼认出了睡着的人,简直要气死了,“你也太不要脸了吧?云家不要你,你以为你来死缠烂打江董就能得到青睐让你在你爹面前长脸了?”

  郁秋睡得很舒服,骤然被粗鲁地叫醒很不爽,狐狸眼眯起来瞥他一眼,“煞笔,你谁啊?你不请自来啊?谁让你进来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江和懿不会在他在的情况下随意让别人进入自己办公室的。

  他气势不输,刘明的父亲感觉不对,拉了下儿子,“这位是?”

  刘明撇了撇嘴,“爸,云家养子。”

  他这话一说,中年男人就懂了,云家那个养子的事在X大的富人圈都知道,但实际上说是养子,其实大概就是私生子,私生子是见不了人的,就说是养子,这一点不少有钱男人都搞过。

  而且这小子和顾程皓有龃龉,和云家关系也不好。

  中年男人的神情立刻换上鄙夷,“不知道自己身份。”

  郁秋被子一掀,当朝就要指着俩煞笔鼻子开骂,但是余光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眼珠一转又坐了回去。

  江和懿亲自拎着一包和自己气质严重不搭的零食出现在门口,脸色说不出来的难看,周身的冷气几乎压过了开了三十多度空调的办公室,在场的几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姜特助,这几位是谁?”

  姜特助一哆嗦,知道老板的意思,幸灾乐祸地为刘家默哀一秒,脸色表情公事公办,“我这里没有两位的预约,请两位离开。”

  刘父脸色一变,转而讨好道:“江董,江董,您贵人多忘事……”

  江和懿大步走到郁秋身边,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边,似乎才放下心来,打断了中年男人的说:“刘家的生意江海暂时没有时间谈,二位请回吧。”

  刘家父子瞬间面如死灰,天知道他们付出多少努力才得了张天海的“入场券”,刘父意识到是得罪人了,也看出来男人刚才紧张关心的举动,但是现在想挽回也晚了,“江董,都是我儿子不懂事,他只是看见同学……”

  江和懿骤然抬起一手,做出打住的手势,“送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