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仲廷听她终于直白地表达吃醋,紧抿的唇角一舒,连日的阴云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拨开。

  “我和她真的只是很单纯的朋友关系。”

  “是嘛?”

  沈千颜看着靳仲廷,总觉得这句解释过于单薄。

  靳仲廷自己也意识到了,他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等这边的活动结束,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下半场,沈千颜全程心不在焉,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第一排的靳仲廷身上,猜想着他到底会带她去哪里?

  “颜颜,你们说清楚了?”安西晚凑过来,轻声地问。

  “还没有。”

  “那你老是望夫石一样看着靳仲廷干什么?”

  沈千颜脸一红,忙收回目光:“我哪儿有。”

  安西晚笑笑,并不追着打趣她,而是指着台上的鸽血红红宝石,晃了晃沈千颜的胳膊:“你和靳总打个招呼呗,这红宝石我看上了,让他手下留情。”

  沈千颜:“……”

  “快快快啊!等下他一举牌,价格蹭蹭蹭就上去了,我得多花好几十万呢。”

  沈千颜在安西晚的「胁迫」下,给靳仲廷发了一条信息。

  “别拍!”

  靳仲廷一个问号过来。

  沈千颜编辑信息说这珠宝晚晚喜欢,安西晚看到信息,忙教道:“别说是我喜欢,就说是你不喜欢。”

  “这有区别吗?”

  “有啊。我喜欢他才不在乎呢,但你不喜欢他一定在乎啊。”

  沈千颜按照安西晚所说,回到:“这颜色我不喜欢。”

  靳仲廷秒回:“遵命。”

  然后,放下了竞拍的牌子。

  “诶唷。”安西晚揉了揉胳膊,一副起鸡皮疙瘩的样子,“靳总真会啊,甜死了。”

  “你快拍吧,你不是喜欢吗?”沈千颜提醒。

  “哦哦哦,对!”

  安西晚如愿拍下了她喜欢的红宝石,开心得不得了。

  那厢沈晓茹还一无所获,她气得浑身难受,忍不住给孟州发消息:“达令,我看中的珠宝有点贵,能不能把预算提高一点?”

  孟州隔了好久才回消息:“上个月送你的钻石还不够大?差不多得了,钱不是这么花的!”

  “达令啊,我想拍个气派的项链婚礼上戴,我有面子你也有面子,这钱难道花得不值?”

  “婚礼待定。”孟州冷冷甩过来这样一句话。

  沈晓茹看着这四个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达令,你什么意思?”

  “爸妈说我四婚不吉利,而且办了太多次婚礼总让别人掏份子钱不合适,所以我们的婚礼暂时不办了。”

  沈晓茹委屈得不行:“凭什么!你是第四次结婚,我可是第一次,没有婚礼,我算什么?要是没有婚礼,孩子我不生了!”

  “爱生不生。”

  孟州的态度明显变了,沈晓茹气得想要尖叫,她发了疯一样连发好几条信息指责他,可孟州没有再回。

  *

  JY珠宝慈善拍卖会压轴的一件拍品是车矢菊蓝宝石,这是本次展览最贵最奢华的珠宝,毫无意外,被靳仲廷收入囊中。

  “你说要最贵的,现在,它是你的了。”

  靳仲廷拿到蓝宝石后,给沈千颜发了一条信息。

  沈千颜:“……”她开玩笑的好嘛!

  靳仲廷成了今晚当之无愧的最慷慨慈善家。

  JY高层想留靳仲廷一起参加活动之后的庆功宴,靳仲廷拒绝了。

  “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一个地方要去,没有时间参加庆功宴。”

  靳仲廷说的这个地方,是威海县的南山村。

  沈千颜直到坐上靳仲廷的车子,才知道他要带她去的地方竟然这么远。

  而她,还穿着礼服,同样,靳仲廷也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因为他们穿得太过隆重,这一路向北,像极了一场浪漫的私奔,到达那家名叫「素缘」的民宿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老板娘睡得正酣,被敲门声惊醒,她蓬头垢面的来开门,一开门看到穿着打扮过分精致的靳仲廷和沈千颜,还以为自己是做梦。

  “老板娘,订间房。”

  靳仲廷一开口,老板娘就把他认出来了。

  “诶哟哟,是靳老板啊,您怎么这个点来啊?快快快,快请进!”老板娘侧身让两人进门,“楼下正好有个房间空着,我去给您再收拾收拾。”

  老板娘清楚靳仲廷的习惯,每次来都会要求全新的床单被套,换了别的顾客她可不会惯着。但靳仲廷不一样,靳仲廷给的钱都能赶上她客栈半个月的业绩了,这样的客户,当然得伺候好。

  “好,麻烦你。”“不麻烦不麻烦。”

  老板娘看到财神爷来了,瞬间睡意全无,精精神神地去收拾房间。

  沈千颜站在大厅里等着,想到当初自己千里迢迢赶到南山村,却看到靳仲廷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

  那时候,她也是心如死灰,回去就提了离婚。

  可后来证实,一切都是误会。

  这样想想,很多事情,也未必是眼见为实。

  “靳老板,好了好了,你们快去休息吧。”老板娘说话间打量了眼沈千颜,她已经不记得沈千颜了,正好,沈千颜也不想被她记起。

  两人进了房间。

  沈千颜对着自己的礼服犯了难,这大老远的,她就穿着礼服来了,实在怪诞且不方便。

  “我穿成这样怎么睡觉?”沈千颜看了眼靳仲廷,“你这样也很不方便。”

  “对了,稍等。”

  他似想起什么,出门去,没一会儿,拎回来两个行李箱,一个黑色的,一个银灰色的,靳仲廷把银灰色的行李箱递给沈千颜。

  “里面是你的换洗衣物。”

  “我的?”

  沈千颜有些惊讶,打开行李箱还真全是女人用的东西,护肤品是全新未拆的,都是她平日用惯的品牌。除了两套外穿的衣服,睡衣和内衣内裤都准备得很齐全。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说了要带你去个地方之后。”

  JY慈善拍卖会的后半场,安排人准备这些东西,绰绰有余。

  沈千颜再次讶然靳仲廷心细如尘。

  *

  沈千颜洗完澡倒头就睡,靳仲廷开了远途也累得不行,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牵着她的手安静地入眠。

  两人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沈千颜先醒,可能是她洗漱的声音吵醒了靳仲廷,没一会儿,他也起来了。

  南山村有旅游景点,不像苏山村那样,一年四季都静悄悄的。

  这里一到白天,各路游客,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沈千颜当然不会觉得靳仲廷是带她来旅游的。

  “先去见我妈。”

  沈千颜想起,之前老板娘说过,靳仲廷每年都会回这里祭拜母亲,算算时间,清明的确马上要到了。

  南山村还没有公墓,老一辈去世的人,都埋在长湖后的一片田野里,靳仲廷的母亲也在那里。

  沈千颜一眼望去,入目的坟墓只有靳仲廷母亲那一个立了墓碑,周围种上了松树,有一种精心打理过的整洁。

  “妈,我们来看你了。”

  靳仲廷只说了这一句话,没有再刻意介绍沈千颜的身份。那种感觉,好像熟稔地早已经介绍过无数遍。

  沈千颜看着靳仲廷给他母亲点蜡烛上香,自己也跟着潜心祭拜。

  两人从墓园出来后,靳仲廷直接驱车带着沈千颜去了一个剧场,那个剧场有一个高高的水泥台子,上面横梁已经断了,看起来是经年没有人登台的状态。

  “我妈去世之前,就是在这里唱戏讨生活的。”靳仲廷开口,说起母亲,语气苍凉。

  沈千颜虽然不知道靳仲廷的过去和他们之间的误会有什么关系。但她还是耐心地听着,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起过往。

  “我妈未婚生子,那个年代,有很多声音对我们母子都很不友好,我的童年充满了讥嘲、谩骂和白眼,好几次,我被欺凌得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母亲一次一次把我救回来。”

  那个坚强的女人,对靳仲廷而言,就是一道光,是她一点点教会了小靳仲廷坚强勇敢,笑对人生。

  后来,他们遇到了穆叔,穆叔得知靳仲廷的母亲会唱戏,就把他们带到了剧场。不仅给了她母亲一份工作,也给了他们母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靳仲廷对穆叔,充满了感激,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他百般纵容穆莱茵。

  “至于姚雪烟,她曾经也是这个剧场的一份子。”

  靳仲廷始终记得,母亲把姚雪烟带回来的时候,小小的姚雪烟浑身是伤,狼狈至极。据说,她老家很远,因为被继父家暴所以出逃,一路靠着乞讨来到南山村,遇到母亲的那一天,她正在垃圾桶旁边捡馒头充饥,被母亲看到,带回了剧院。

  善良的母亲明明自己被生活折磨得遍体鳞伤。但还是决定留下姚雪烟,教她唱戏。

  “所以,姚雪烟是你母亲的弟子?”

  靳仲廷点头。

  姚雪烟是母亲费心带出来的弟子,不仅是弟子,还是他们那一段窘迫生活的见证人。

  后来,母亲去世,靳仲廷被带回了靳家,姚雪烟也辗转进入了娱乐圈,两人不常见面。但逢年过节,姚雪烟都会和靳仲廷联系。

  姚雪烟对靳仲廷而言,是个朋友,也是个故人。

  靳仲廷之所以对她会多加照顾,是因为每次看到姚雪烟的时候,总会想起母亲去世那一晚,她跪在灵堂里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一幕。

  她是为数不多的,真正为母亲的死而难过的人。

  “我对她没有特别的男女之情,她唯一特别的点,是她曾经和我母亲有过师徒之情。”靳仲廷看向沈千颜,“我这样解释,你能接受吗?”

  沈千颜并非不通情理的女人,靳仲廷愿意连夜驱车几百公里,敞开伤疤,让她看到他的过去,只为向她解释自己和另一个女人的关系,她怎么还会抓住这个点不愿原谅?

  “接受。”沈千颜说。

  靳仲廷如释重负,继续说:“前段时间姚雪烟拍戏受伤,她在锦城没有熟悉的医生。所以她的经纪人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忙和方煜文联系。后来,我只是过去探了一次病,就被记者拍到,大肆渲染,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沈千颜点点头,以前她不懂,但现在她明白了,靳仲廷其实是个非常有情有义的男人。作为锦城最成功的的企业家,他身边没有一朵乱七八糟的烂桃花,他身边仅有的两个和他传过绯闻的女人,都是与他过去有关的故人或者故人之女。

  靳仲廷见沈千颜不吃醋了,笑了笑。

  他牵住了她的手:“我再带你逛一圈?”

  这个剧场不算大,院子里杂草丛生,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逛的了。但靳仲廷这么问了,沈千颜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齐走到了后院的巷子口。

  前天落了雨,巷子里的石板上积了水,青苔丛生。

  “还记得这里吗?”靳仲廷忽然问。

  沈千颜懵了一下:“你问我记得这里吗?”

  为什么这么问?她来过这里吗?

  靳仲廷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什么都忘记了。

  两人正好走到一棵橘树前,靳仲廷顺手折了一根树枝,朝着沈千颜的脸上拂过去,叶片清香,沈千颜被这么挠了一下,过去的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来。

  她就说自己怎么对南山村的感觉这么熟悉,想当年,外婆带她来过这里。

  那一年,沈千颜大概十一二岁,外婆来这里为一家龚姓人家的老太太烹制寿宴,恰巧遇到靳仲廷母亲的这个戏班子在这里唱戏,她路过这条巷子的时候,一个小男生就是这样,折了一根树枝,调皮地挠她的脸。

  沈千颜记得,那个小男生脸脏脏的,衣服也很多褶皱,他很瘦,看起来就像是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的样子。

  “别往那里走。”小男孩用树枝拦住她,“那个巷口有条很疯的狗,乱咬人的。”

  沈千颜以为小男生吓她的,直到傍晚跟大人路过的时候,才知道,那里真的有条喜欢咬人的狗。

  为了报答小男生的提醒之恩,第二天,沈千颜在小男生饿得饥肠辘辘啃白面馒头的时候,借外婆的厨台,给他煮了一碗阳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