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茹摇着香槟，目光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从洛司屿身上挪开过。
沈明耀看女儿来时还漫不经心，这会儿已经有了猎人狩猎一般的专注，顿感欣慰。
“喜欢就主动点，女追男隔层纱，你长得也不差，努努力，豪门少奶奶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我知道了爸，你别急。”
沈晓茹看到洛司屿摆脱了莺莺燕燕地缠绕去了后花园，立马朝沈明耀使了个眼色，悄悄跟上去。
洛司屿一路走到莲池边，彻底摆脱了身后的喧闹声，才感觉自己能透过气来。
他刚准备坐下休息片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哎呀」一声。
洛司屿闻声扭头，看到一个穿着宝石蓝长裙的女人蹲在地上，用力地掰扯着什么。
夜色迷蒙，女人的长发用一根发簪挽着，几缕碎发落在鬓边，看着侧颜，竟有几分沈千颜的影子。
洛司屿忍不住走了过去。
“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女人抬起头来，一双眼大而圆，闪着过分精明的目光，到底不是沈千颜。
“我的高跟鞋卡在石头里了。”沈晓茹见自己成功吸引洛司屿的注意，心里一阵得意。
洛司屿蹲下去看了一眼，女人的高跟鞋的确卡在碎石里了，他原本就是家教极好的人，绅士风度刻在骨子里，再加上今天来的人都是洛家的客人，他不可能不帮忙。
“你把鞋脱掉，我来。”洛司屿说。
“谢谢。”
沈晓茹白嫩的脚从高跟鞋里退出来，小心翼翼地点着地，洛司屿轻易就把高跟鞋完好无损地拔了出来。
“穿上吧。”洛司屿把鞋放在沈晓茹的脚边。
“谢谢。”
沈晓茹探脚去勾鞋，佯装站不稳，跌进洛司屿的怀里。
洛司屿还没反应过来，女人已经投怀送抱，他眉头一皱，知道所有一切大概都是个局。毕竟，刚才的高跟鞋压根没有卡到拔不出来的地步，但他并没有拆穿。
今日的舞会就是个局，大家都是局中人而已。
“小心。”洛司屿将人扶稳，侧身挪开距离。
“谢谢。”沈晓茹完全陷进了洛司屿的魅力中，她见惯了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趾高气昂的男人，第一次遇见长得这么好看，家里这么有钱还这么有礼貌的男人。
简直如沐春风。
洛司屿点点头，正要走开，沈晓茹连忙追上去。
“先生，我叫沈晓茹，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典型的明知故问。
今天来现场的女人，还有不知道他是谁的？
“洛司屿。”洛司屿表面维持着礼貌，心里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原来你就是洛司屿啊！”沈晓茹发出惊叹，“来时我就听说你父母结婚三十年还恩爱如初，真是羡慕，真希望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爱情。”
她眨巴着眼，装得不谙世事。
洛司屿笑了笑：“祝你早日寻得良缘。”
说完，人就折回大厅里去了。
沈晓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想，倒是块难啃的骨头。但越是这样越是吸引人，勾勾手指就能得到的男人，有什么意思？
*
舞会的第一支舞，由单奚薇和洛桀尘夫妇开场。
接下来，各家名媛千金的目光都瞄准了洛司屿，但碍于面子，都按捺着不敢动。沈晓茹仗着刚才在后花园的那一点渊源，主动走到洛司屿的面前。
“洛先生，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不好意思，我的第一支舞已经有约了。”洛司屿直接拒绝。
在场的千金小姐们看沈晓茹被拒绝，都庆幸自己没有上前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否则，吃闭门羹出丑的就是自己了。
沈晓茹听到周围窃窃的笑声，脸顿时发烫，她不死心地问：“你约了谁？”
洛司屿看了沈千颜一眼，大步朝她走过去。
沈晓茹惊呆了，这洛司屿难不成喜欢有夫之妇？而且，为什么又是沈千颜？
沈千颜正和单敏敏聊天，看到洛司屿过来，一愣。
洛司屿看着沈千颜错愕的表情，真想不顾一切地朝她伸出手，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可以不顾自己的面子，但却不能不顾沈千颜的。
再怎么样，她都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该避讳的，都得避讳，不然，会让她落人口实。
“小姨。”洛司屿把手伸向了单敏敏，“今天的这场舞会多亏了你才能办起来，第一支舞能邀请你吗？”
单敏敏知道洛司屿是拿自己挡枪，她暗暗瞪了侄子一眼，但还是接收了他的邀请。
“宝贝儿，你是不是傻？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难道你就一个都看不上？”单敏敏一边跟着节奏起舞，一边数落洛司屿，“而且，我刚才看到你和沈家的那位姑娘好像在外面聊得不错，怎么？也没戏吗？”
“小姨，以后你别给我安排这种相亲了，我的人生大事我会看着办的。”
“司屿啊，不是小姨要催你，是你妈等不了那么久了。”单敏敏说起来眼眶就发酸，“你妈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到你有个归宿，这样，她才能安心。”
洛司屿沉了一口气。
母亲是他现在最大的软肋。
“我知道。”*
沈千颜陪单奚薇说了一会儿话，靳仲廷则在边上和洛桀尘聊天。
忽然，单奚薇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老洛，你别拉着靳先生聊天了，让他和颜颜去跳舞吧。”
“哦，对对对，靳先生和颜颜去跳舞吧。”
“好。”
靳仲廷朝沈千颜伸手，不等沈千颜答应，他直接就把她搂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腰。
沈千颜自小就被送去了乡下和外婆一起生活，不像锦城其他名媛从小学舞，她是在十八岁回到沈家后，才慢慢开始接触的华尔兹。而且，她学舞的时间并不长，只探究到一点皮毛，父亲沈隋唐的生意就开始走下坡路，再没有多余的钱给她学任何才艺。
所以，她的舞步很生疏。
靳仲廷乐感很好，但也实在架不住猪队友带不动。他把她带进舞池后，一连被她踩了好几脚。
“啊，对不起。”
“不好意思，又踩到你。”
“对不起对不起。”
“……”循环往复几次后，靳仲廷的脚被她踩得生疼，他一把掐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说：“沈千颜，你到底看我哪里不爽？”
“我没有。”
她嘴上说着没有，脚却很诚实地又踩到了他。
“……”
“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其实不太会跳舞。”
沈千颜话音刚落，舞曲风格变幻，舞池里的人开始交换舞伴，而朝沈千颜伸出手的，恰好是洛司屿。
靳仲廷看了眼洛司屿，握着沈千颜的手不太愿意放。
“靳先生。”洛司屿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你不会小气到让我和颜颜连跳个舞都不愿意吧？”
“不是不愿意，是我太太的舞技太差，怕你见笑。”
“她什么出糗的样子我都见过。”
舞曲旋律渐快，洛司屿原本的舞伴见两个男人僵持不下，有些不快地问：“到底还跳不跳了？”
靳仲廷若是再不松手，就失了风度。
他把沈千颜的手递给了洛司屿，两人交换了舞伴。
沈千颜也是第一次和洛司屿跳舞，可奇怪的是，她竟然能跟上他的步伐，一次都没有踩到洛司屿的脚。
也许，是因为她在洛司屿的面前很放松，一点都不紧张的缘故。
靳仲廷虽然揽着别的舞伴跳舞，但余光却时刻注意着沈千颜和洛司屿，看到两人完美地配合，他心里冷嗤。
这个沈千颜，还敢说不是针对他？
那洛司屿的脚怎么一记都舍不得踩？
一曲结束，靳仲廷的脸已经黑到了极致。
“颜颜。”洛桀尘过来，“看你和司屿跳得不错，和洛叔叔也跳一曲吧。”
“洛叔叔，你确定？”沈千颜真担心刚才踩脚的一幕重演。
“没事，多跳跳就好了。”
“好。”
沈千颜被洛桀尘带进舞池。
洛桀尘年轻的时候大杀四方，是个极其烈性的人，这些年经历了风风雨雨。性子虽然温和了许多，但面相还是有些摄人的，他曾对沈千颜有救命之恩，沈千颜对他是又敬又怕，在他面前也是拘着放不开。
可奇怪的是，哪怕她再拘谨，也没有踩到洛桀尘的脚。
沈千颜想，这下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过好在，等她转头的时候，发现靳仲廷已经不在大厅里了。
*
靳仲廷是被洛司屿叫出去的，两人离开舞池的时候，洛司屿拍了拍靳仲廷的肩，对他使了个眼色，靳仲廷就懂了。
两个男人走到门廊下，一个坐一个站，心照不宣地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沉默。直到靳仲廷掏出一盒烟，给洛司屿递了一支。
“抽吗？”
“不抽。”洛司屿摇头，“颜颜不喜欢烟味，所以我从不抽烟。”
哪怕最烦闷的时候，哪怕她根本不在他身旁，他都能忍着不抽一根烟。
靳仲廷闻言，冷笑出声，她不喜欢烟味？他明明亲眼看到过她点燃一支烟，静静看着它燃烧完。
这是不喜欢烟味的表现？
“别装得很了解她，你了解的也未必是真正的她。”靳仲廷说。
“我没有装，我和她共同生活了好几年，她青春期的那些烦恼，对我毫无保留。甚至她第一次生理期来的时候，都是我带她去买的裤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靳仲廷再次冷笑：“别整知心哥哥那一套，直说吧，你是不是喜欢她？”
“是。”洛司屿也足够坦荡，回答得铿锵有力。
靳仲廷原以为今天的舞会能短暂地缓和矛盾，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不会来得那么快，没想到，洛司屿这么快就摊牌了。
“洛先生，今天舞会那么多单身的姑娘，你是一个都没有看上？为什么非要来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不瞒你说，我喜欢颜颜很多年了，这些年，要不是我人在国外，没顾上她，她根本不可能会和你在一起。”
“只可惜，她已经和我在一起了。”靳仲廷吐出一口烟圈，眼底浮起一丝嘲讽：“洛先生，你不会是想败坏人伦道德做破坏别人婚姻的男小三吧？”
“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别自我感动了，先问问她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她愿意你就会放手吗？”
“……”靳仲廷的舌尖顶了顶脸颊，忽然觉得自己被绕进了话术的圈套。
“我当然……不愿意。”
他把「不愿意」三个字咬得很用力。
“你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一个空壳子而已，你看你们，明明是新婚，可她在你身边，有身为人妻的甜蜜吗？”洛司屿看着靳仲廷的眼睛，“据我所知，你和颜颜结婚的时候还在病床上。对自己的婚事一无所知，你也是这段婚姻的受害者。既然现在你已经醒了，为什么不及时止损放她自由，也放你自己自由？”
“我们的婚姻，不需要对你交代。”
“你不爱他，她也不爱你，你们两个捆绑在一起赌上一生，何必？”
“赌上一生？呵呵，那可真是完美结局。”
“靳仲廷，你别耍无赖。”
“洛司屿，你管我们爱不爱，她既然落在了我的掌心里，再让我放手？你休想！”
靳仲廷说完起身想走，洛司屿一把拦住他。
“你要多少钱？她欠你多少钱？你开口，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和她离婚。”
“我缺你那点钱？”靳仲廷甩开他的手，“还有，离婚？你凭什么代替她来提离婚？你以为你是谁？”
“不是我替她提，是颜颜自己也想离婚，只是她现在身不由己。虽然她没说原因，但我知道，她一定是被金钱绊住了腿，以前是她缺钱没办法。但现在，她有了我，她不需要再为钱退让了。如果你想用金钱再绑住她，那是不可能的了。”
她也想离婚？
原来是沈千颜自己想离婚……
靳仲廷又点燃一支烟，一言不发地将抽完，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力的碾灭火星。
“她想要离婚也可以，等我玩够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