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耀阳泠泠高挂天边, 清金光芒照进山间别墅,被雅白的厚层细纱滤成一片柔色,温存映上女孩熟睡的娇靥。
黎樗眸中晦深如海, 云涌着万般情意与钟爱,难以自制地凑近她的脸颊唇边轻嗅慢蹭, 终于惹得人眉尖轻蹙,幽幽转醒。
而被易欢欢同学腹诽为小糊涂蛋的贝依,鉴于昨夜在天堂地狱间极致跌宕不由她想不通关窍所在, 因而微肿的眼皮还未掀开, 被子里小拳头已然攥紧。
“扔、扔掉……”一开口声音哑得她自己都不可置信得瞬时清醒。
“不好扔掉,”黎樗指间梳着她的发丝,像是在给她顺毛,“太过浪费。”
贝依费力地睁眼怒目而视,“你个衣服穿一天就要扔掉的大少爷,好意思跟我讲浪费?”
她也是前段时间与他同游欧洲才发现的, 这人衬衫一类的贴身衣物居然都是悲惨地朝生暮死从没有第二天的寿命,当她看到他行李箱里一排整齐统一的纯黑色精细亚麻衬衫时,贝依当即眼前也阵阵发黑。
“水洗之后, 面料感觉会变。”大少爷当时这样解释。
贝依恶狠狠盯着他疯狂餍足之后又装回云淡风轻的道貌岸然的模样, 却见他从床头悠悠端了杯水来,“饮多些口,你失水过多。”
贝依:“……”
“你听听你说的,”玻璃抵上唇瓣, 她被咕咚灌了一口咽下, “是人话吗?”她不屈不挠。
“还有, 这好像是你的水杯。”她眨眨眼,脖子微不可察地往后缩了缩。
黎樗眸光一暗, 捉住她微嘟的唇就吻了上去,却不防遭了她的剧烈挣扎,差点将水晃洒。
贝依惊魂未定地双手捂住嘴,“没刷牙啊喂!”
黎樗顿住,默了片刻,“现在去?”
贝依点点头,翻身坐起就要下地,却听男人幽幽一句,“能自己走?”
她耳尖一热,腾地站起来,“我当然……”又扑通坐回床上,嘶声一咧嘴。
黎樗心下一惊,赶忙将人轻手托着臀竖抱起来,仔细观察她表情,“很痛?”
“完蛋了,黎樗。”贝依表情异常沉痛,看得黎樗眉头紧锁,“怎么了bb?”
贝依哀切开口,“你把我玩坏了。”
黎樗:“……”
贝依泫然欲泣,“我看过新闻,你们港城的老变态富豪给女明星塞高尔夫球,要去医院才取得出来,我现在恐怕也……”
“贝依!”黎樗眉心突突直跳,“你没有大碍,只是有些肿,我看过了。”
贝依表情僵住。
他说什么?看过?看……!
她小手抬起啪地糊在他眼睛上,这人却是低低一声轻笑,“看过怎么了?我还吃过……”
“你闭嘴啊!”贝依在他怀里扑腾着抓狂。
好不容易到了盥洗室,贝依被他放在理石台面上坐下,却蓦地一阵冰凉酸痛从神经末梢刺上了她天灵盖,漂亮的脸蛋瞬间皱成包子,黎樗赶忙又将人抱起来。
“这样痛?等下给你捈药。”他放下贝依,让她踩住他的脚背站稳,为她挤好牙膏。
贝依一边刷牙动作着,一边在镜子里观察她身后这人,却不防与他的含笑眸光对上。
她决定先发制人,“黎樗,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背后抵着我这东西怎么回事?”
“自然现象,无需害怕。”黎樗揉了揉她发顶。
“据我所知,自然现象是在晨起时,”贝依无情揭穿,“现在距离你晨起,怎么也有一个小时了吧?”
黎樗却不以为意地继续挠她下巴,“一个小时够不够,你不清楚吗?”
贝依:“……”她决定还是不说话为妙。
好不容易相安无事地洗漱完毕,贝依及时制止了他想抱着她回床上的步伐。
“我想去找小铃铛玩。”她还不想真的一整天都下不来床。
终于如愿抱到了猫咪,贝依在沙发上窝成一团,跟小铃铛的胖脸四目相对。
徒留黎樗在旁看了她半晌也等不来一记回眸,终于耐不住开口,“你公司那边应当进展一切顺利?”
“嗯哼。”贝依懒懒应着,等他下文。
“那你应当可以适当远程办公了?”
贝依动作顿住,一双眼睛睁圆了回头看他,“你在诱惑我消极怠工?黎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黎樗眼底微闪,表情却端肃未变,试图同她讲一些当老板的大道理,却被女孩截住了话头。
“说吧,恋爱脑?还是色.欲熏心?你自己选一个。”贝依趴在沙发上伸展开身子翘着小腿,捉住他小辫子的自得表情同一旁眯眼揣手的胖猫如出一辙。
黎樗未置可否,像是也不怕坐实了她的指控,凑上前就大饱手福了一把,又安抚似地轻拍软弹,“我去给你做饭。”
贝依一时无言,又觉得好笑,望着男人背影消失不见,手中动作不停地给小铃铛做着马杀鸡,听它舒服地呼噜。
这样的日子实在令人上瘾。黎樗的提议,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况且,就快要过年了啊。
元旦那日,他们相依在家里的露台上,一起看维多利亚港盛放的烟花。
香槟轻碰,优雅迷醉,酒精浸过的灵与肉,或狰狞或酥软地碰撞成最契合的模样。
乐极欲仙,食髓知味。
贝依深感堕落,假期一过便趁黎樗不在家,一溜烟回了海市。
她当然想不到,那人竟会理直气壮地追过来,非要与她试一试大平层的落地窗。
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日子折腾着又到了旧历新年。
贝依一出办公楼,就被守株待兔的某人捉进车里带回了港城。
安静的后座空间内,贝依鼓着脸细数要求。
“我要看春晚!”
黎樗闲适含笑地搭着腿看她,“好。”
“我今晚要守夜!”
黎樗依然是,“好。”
“你今晚不许碰我!”
黎樗:“……不行。”
贝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还没来得及摆出受伤的表情,就被他一伸臂扣进了怀里。
她被迫紧贴他胸膛,只听得那里的跳动又沉又快,这人却不再说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黎樗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秋拍至今在他书房安放的戒指、精心准备反复确认的新鲜玫瑰与直升机……
“我想不明啊老板,你们不是已经……”威廉挠头不解,示意他中指上的对戒。
黎樗顺着视线抬指,轻轻抚摸转动戒指,话间满含温意,“这是她求婚于我。现在,该我求婚于她。”
他顿了顿,“都准备好了?同港府的对接?”
威廉点头,“都OK了,明日之后新闻会登,「为报落雪惊扰之歉,寰宇集团向港府捐资百亿,为全港市民发放新春消费券。」”
黎樗缓缓闭眼,搂紧怀中温软。
暮色四合,城市的人烟渐稀,竟有鞭炮声隐隐传来,贝依也惊奇地动了动耳朵。
“港城会有人放鞭炮吗?”她好奇的圆眸晶亮。
“不会,”黎樗蕴着笑意,“城区禁燃。”
“啊,那会少了很多年味哎。”贝依不无遗憾地感叹。
黎樗却似想到了什么,扬唇一笑,“不会少年味,给你准备了。”
“准备了什么?”男人却淡笑不语。
而贝依回家看到他准备的东西,几乎当场就想转头离家。
“怎么了?不可爱吗?”黎樗忍俊不禁。
贝依满脸写着问号,“你确定让我穿这个?”
纯正大红色的羊驼厚绒保暖衣裤,“这是该出现在港城的东西吗?”她不理解。
黎樗沉吟片刻,“明天会冷,你要穿它。”
“……哦。”他说冷就冷吧,反正她也懒得看天气预报。
电视里的春晚歌舞升平,贝依昏昏欲睡之前,跟她爸妈打了个视频。
“爸爸妈妈!我们也在看春晚噢,给你看我们的小猫咪……”
“……小黎在哪?”贝依扑哧一笑,冲着开放式厨房操作台方向喊,“小黎,爸爸妈妈喊你!”
黎樗立时放下手中切到一半的水果,拭净了手出来,丢给贝依一个明明含笑却略带警告的眼神。
他转头看向屏幕,“阿姨,叔叔,新春大吉。”
好像只有她爸妈会被他这样温柔地唤阿姨叔叔哎,贝依捧着脸笑得甜甜。
“爸爸妈妈让小黎去忙啦,”她推他离开,又俏皮对屏幕道,“其实他没有在忙,只是在给我切水果哈哈……”
黎樗笑得无奈,女孩的声音又断续传来。
“婚礼?要准备好久吧?我现在还有点忙……”
“领证?等我们找个好日子就去……”
有春晚做背景音的春节,总归一片欢天喜地。
第二天贝依醒来,床上却早已不见黎樗的身影。
迷迷糊糊洗漱罢,她穿上他准备的红色羊驼绒一照镜子,就差点被自己逗笑。
好像年画里的胖娃娃!她迫不及待跑下楼去,让他看看这是什么怪东西。
楼梯下到一半,贝依不经意瞥了眼落地窗,脚步直接就此顿住,甚至连呼吸一道屏起。
她看到了什么?
漫漫无垠青山之上,洁白无瑕的雪花飘飘而落,浅浅覆盖了深绿枝杈。
雪?港城?她好像出现了幻觉。
她快跑几步下了楼,透过窗子看到了自家庭院内的景象,遍地的深红玫瑰激得她心头重颤,霜雪散落覆盖其上,美得她近乎晕眩,而盛装直立的男人似有所感,转身对她口型道,“出来。”
贝依紧紧咬住下唇,才能在胸口激荡之下稳住步伐,尽管牙关亦在颤抖。
“你在做什么呀!”跑出来的第一句话,贝依哭笑不得地不知所措。
黎樗缓步向她走来,这人又是一身鲜见的黑色无尾礼服,深红哑光暗纹领带将温莎结系得一丝不苟,三问万年历金属表带雪下生光。
如初见、如舞会、如伦敦送别,惊艳她千千万万遍。
行至近前,黎樗将手中玫瑰交到她怀里,开口却阻了她心跳扑通,“你这身,很可爱。”
“……你还说!”贝依娇声崩溃,“为什么我穿得像只年兽,你打扮得这么好看啊!”
黎樗低笑,“因为我要向你求婚。”
他长腿一撤步,向她单膝而跪。
贝依直接惊得向后一蹦,“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她不禁紧张得四处张望,嘴上碎碎念停不下来,“你要不先起来?地上有雪凉得很,你这样我怕折寿……”
“贝依,不准乱讲。”跪着的人竟先沉声,唬得贝依一噎,他又缓了声调,“你会长命百岁。”
“你也是噢。”贝依小声说,“不对,你要一百零八岁。”
黎樗蓦地笑开,指尖一抬,轻启戒盒。
里面赫然是一只硕大的心形粉钻戒指,火彩艳丽,切割闪耀,贝依惊得直吸凉气。
“它是全球目前为止最大的心形粉钻。臻世藏品的买家,一般会有拍品的重新命名权,”黎樗向她娓娓道来。
“我为它命名为,公主心愿。”
“我许诺,会实现你此生所有的心愿。”
山林扑簌,雪落不休,贝依猛然抬头,空中是安静洒落雪粒的直升机。
黎樗见她动作,也是安抚一笑,“你钟意红玫瑰洒白雪,那就让雪中童话来陪伴我求婚。”
“港城冇雪,我为你落一场。”
贝依一下子闭紧了眼睛,明明落在手里的雪花冰凉,她眼底热流却翻涌不休。
被求婚是可以哭的吗?她不失慌张地心想。
“我们不是已经订过婚了吗?你做什么再求一次啊!”终究忍不住滑下的热泪,贝依佯凶。
黎樗却笑着轻叹,“总是在接受你告白,接受你求婚,我好过分。贝依,多谢你。”
贝依忙不迭圆着眼睛摇头,捧胸口压惊的手还未放下。
“但我总该告知你,我有多爱你,贝依。”雪光迷幻,他声音都略微发紧。
爱到穷极世间珍宝捧到她面前,爱到化天方夜谭为铺天白雪,爱到他曾以为永不可能发生的“屈膝俯首、朗声示爱”,此刻正毫不含糊地进行中。
“这是我送你的第一百束玫瑰,”黎樗示意她怀抱里的绝美,“至于原因,你猜得不错。你也收过我上百束花了,所以不要记得别人。”
贝依破涕为笑,“知道啦!那你要不要快点讲?地上很凉哎……”
黎樗熨帖得通身都溢过暖流,他终于笑着开口,“贝依,同我结婚。”
“我愿意!”贝依迫不及待地大声,连小手也径直伸到他眼前,惹他笑声不止,捉住她的手吻了又吻。
稀世粉钻找到了它要守护一生的公主。
霜雪点缀的童话玫瑰静佑相拥的爱人。
港城暖冬,太平山顶,今日有雪。
发丝缀羽,交颈勾缠,他们要共白头。
他们会共白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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