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一则猫咪被迫营业视频不出男人意料地, 给贝依今晚的梦注入了极高浓度的甜份。
她强制自己扣下手机,将弯月似的唇和小苹果一样的脸蛋都埋进软篷篷的枕头。
这个诡计多端的人,居然用小铃铛勾引她。过分!
嗯, 她只会看她的小猫猫,才不会注意到某人入镜的手呢。
……那只手, 也曾托过她的下巴,搂过她的腰腹,无数次抚过她的发顶。
不知从何时起, 他的茧摩擦她肌肤的触感, 她甚至已经熟悉到习惯。
贝依抱住枕头,眼睛却睁圆了,她竟前所未有地期盼着他的解释,盼他说清楚她从来都不是他的退而求其次,盼他当面告诉她他只爱她。
半山公寓的床好硬啊,也没有家里的味道——宠溺地向花果甜香举手投降任其压倒却依然执着地递来几缕抚慰她的温暖松木……
她只是不习惯而已, 才不是想他了。
贝依裹着空调被,紧紧闭上眼睛,小梨涡却跳出来, 似在准备承接甜梦。
一墙之隔的黑夜, 却像是积满了滚滚浓墨,如同一只不知来处的巨兽,要将一切酸甜爱嗔尽数吞没。
直至第二日早晨,重云依然不肯罢休地笼罩着港岛, 贝依思索着今天怕是又要下雨, 却在踏入办公区的一瞬间察觉到异样。
组内同事中来自内地的姐姐不少, 往日里此时大家要么扬声冲她道一句“早晨”,她们教她这是早上好的意思, 要么直接用普通话跟她讲起新鲜趣事。
可现在……
片区内的眼睛都齐刷刷望向她,其中意味却无一不是复杂难言。或许有不解、怜悯、鄙夷,却唯独没有了喜爱。
贝依嘴角笑容凝固之际,听到一位同事毫不避讳地冲旁边人讲了句,“佢都唔睇weibo嘅咩?”
微博?微博怎么了?贝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当她勉强镇定着步子去工位坐下来打开手机,看到她的名字高挂文娱热搜榜首时,她只觉得一颗心重重地坠落进无底之谷。
因为跟她的名字并排出现在榜上的,是#清纯玉女人设#私生活#港城富豪以及一系列冲击力极强的词汇,她脑内“嗡”地一声,浑身气血彷佛瞬间涌到耳尖。
贝依紧紧攥着裙摆,稳住手指点进词条。办公区里的素雅香氛向来宁神怡人,她的呼吸却越来越艰难急促。
事情起源于一则爆料,说某职场综艺出名的清纯玉女人设崩塌,勾引港城富豪被包养还不知满足,招蜂引蝶私生活极其混乱。爆料出现在内地媒体,用词之恶俗歹毒却丝毫不逊于十年前的港媒小报。
接下来便有更多配图出现,似乎一定要佐证这一爆料。譬如昨晚酒吧里的流氓,贝依终于明白,他那些奇怪的动作配合刁钻的镜头,成片效果竟像是在与她相拥热吻。
无数场精心挑选的错位角度,甚至于她路遇男同事的礼貌笑谈,就好像她的一举一动背后都有冷冰冰的摄像机镜头一瞬不错地盯住,贝依顿觉毛骨悚然。
……除了黎樗。照片里唯独没有她与黎樗的暧昧影像。
是拍不到?还是有所顾忌?
贝依在看到酒吧照片的一瞬间,就想到了昨晚那张诡异的脸和他邪性的眼神,现在彷佛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照片与那个人脱不了干系,他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敢真的得罪黎樗触碰他底线。
可是网上恶性营销铺天盖地的架势,恨不能让全网所有人都知道她道德败落人尽可夫,这是一场针对她的舆论围剿,是想让她永远无法挺胸抬头地活下去。
如果真是那个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单纯地为了给黎樗添堵吗?
GFC某层僻静的楼梯间里,钟青云神色紧绷地四面张望,拨了一通电话。
“阿成哥,是你做的吗?”
“啊……”对面的声音笑得闲散不羁,“是,或者不是。”
“什么意思?”钟青云不解。
“我们不过是给内媒提供了一点有趣的照片而已,至于今日的事,”黎景成讽笑一声,“我这位侄仔的女人,仇家真不少啊。”
贝依也在努力思索,她何时得罪了什么人,可是现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清醒已然太难。
周围同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来,彷佛都不想错过她的表情反应。
评论区里,「我早就看出来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装着清纯无辜实际最会勾引男人」「妹妹玩这么花不怕得病吗」「是富豪太老满足不了你吗」满屏言论不堪入目。
贝依一下子按灭手机。
充满颜色的花边新闻,永远是普罗大众猎奇的取向。无人理会她的粉丝呐喊着图片角度错位证据不足,也无人会相信她接下来做或者不做的澄清与剖白。
他们只会恍然大悟般地敲下“原来是这样”,为终于发现真相而沾沾自喜;或者会义愤填膺地打下“我早就知道”,为博得附和赞许而洋洋得意。
她好像注定要被推入深不见底的寒潭,因为一则莫须有的罪名,却无能为力。
「别看微博!!!」是易欢欢发来的咆哮。
贝依苦涩地轻扯嘴角,晚了。
“Belle,”Nicole走到了她的座位,贝依抬起头来。
Nicole定神注视她几息,“下周去淮城B-SHAPE项目上出差,你状态OK吗?”
“可以的。”贝依稳住声音回答完,暗自松了口气。
Nicole点了点头,又像是提高了音量,“工作场合,以业务水平论英雄。只要工作完成得出色,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不了解的方面去评判去指摘。另外,做投资最重要的就是严谨,背景调查不好好做反而听风就是雨的,无论是谁,我都会重新考虑你们与岗位的适配性。”
她说完就离开了,像是带起了一阵风,能吹散一团浓云,贝依缓缓平复着呼吸。
中午时分,易欢欢来了贝依楼层截住她。
她们没有去食堂,而是进了街角一家不显眼的意式比萨店。
“哎,你有没有后悔,没听辰星娱乐的跟他们签一下经纪约啊?”易欢欢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有公司公关的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有口难言。”
说着又苦恼起来,“不过也不一定,我上午给你辟谣完号就被我MCN收走了,说是让我别搞他们。唉你这可怎么办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大德……”
“谢谢你啊,欢欢。”贝依上午也看见了她的微博,说是引火烧身也不为过,“其实刚认识那会儿,我以为你就是个骄横又龟毛的大小姐,没想到居然会跟你成为朋友……”
“喂喂!”易欢欢摆着手打断她,“你不要用这副表情说这种总结性的话好不好?我会误会你要想不开哎。”
贝依被她逗笑,“怎么会啊?我还要等着看呢,究竟是谁要把我逼上绝路,毁掉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易欢欢犹豫了几瞬,“说起来,黎董他没什么表示吗?没说要帮你一查到底惩奸除恶之类的?”
贝依表情缓缓淡下,眨着眼抿了口柠檬苏打,张口间也是微酸又涩。
“他……应该在忙吧。”
贝依一语中的。
海市某机关大会堂内,正在举办一场关于蓝田港口开发建设的座谈会。
各路政要齐齐到场,而作为蓝田港兴工建业的除国资外最大资方,黎樗义不容辞地亲自出席。
这般正式的会谈,原则上不可以使用手机。
黎樗只有在听取汇报的间隙,手指捏住表盘微微转动,回想早晨的事。
依旧是上环那处会所包厢里,他见到了凌晨刚落地港城的林嘉盈。
她给出的解释,他听完以后沉默了许久。
“伦敦那次通电话她叫你爸爸,我认为你系她的sugardaddy有咩错啊?难道你仲要讲,她系你失散多年的亲女儿?”
林嘉盈已十足疲惫,却仍在他面前撑着最后一丝优雅的傲气。
黎樗垂眸轻叹,缓缓开口,“所以你就带她出去,讲话教她离开我,那晚在Shard,你当我未查过?你明知我钟意她,仲纵容你亲妹到处传她谣言,你敢讲你冇半点私心?”
“林嘉盈,你就是在针对她。”
“是!那又怎样!”林嘉盈抓了把已然凌乱的头发,“我钟意多年的人,遇到一个学生妹就做了她的sugardaddy,你要我怎样接受?”
“你点解一定认为我们是那种关系?”黎樗蹙起眉心。
“不然呢?”林嘉盈费力地望向光影迷离间面目模糊的男人,却见他幽幽扬起唇角,讲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对她来说无比残忍的话。
“Kelly你冇听过一个词?情.趣。”
女仔还没追回家,他已经大言不惭讲起了情.趣。
黎樗暗笑着回神,心道今晚一定要向贝依好好道歉。
错在他身,不过这种误会的起源或许连她听了都会觉得离谱吧。
临近傍晚时分,黎樗才在一众欢送护拥之中步出会堂。
夏日天长,目之所及依然是湛蓝的一片,他已迫不及待回港城见她。
却在看到威廉复杂神情的时候脸色骤沉。
上一次,是她回了半山公寓,离开他。
“她怎么了?”黎樗直接问。
威廉皱着脸直接递上一个平板,“您看。”
照片、爆料、污秽之言……黎樗紧缩眉心,语气威势渐重。
“撤掉!不撤掉,在等什么?”
“老板,直接撤掉会导致舆论反弹……”
“那就继续撤,全部撤干净!”黎樗按住突突直跳的眉心,他无法想象,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贝依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些。
“威廉,你不是不可以进来找我。”黎樗彻底沉下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冷。
威廉只觉得彷佛两年前他擅自查贝小姐资料那天的情形再现,他忽地醍醐灌顶。
贝小姐在老板心中的位置,早就不能让他擅自用来跟老板的事业相衡量了。
果然,老板也直接讲了出来。
“对我来讲,她最重要。”
车里,黎樗几次让司机再快一点,手里拨着贝依的电话,那边却一直在通话中。
像是有火在心上炙烤,烤到他心头揪紧,他皱着眉听对面忙音,手指翻着微博,却在看到榜首时,呼吸瞬间屏住。
此时的贝依的确在通话中,通话的对象,是姜女士。
“妈妈你们是不是疯了?我严重怀疑今天的事就是二叔祖和裴璋他们一手搞出来的,你居然还能同意什么联姻?”
是的,现在高挂热搜榜首的,是她与裴璋的联姻公告。
下午正德集团现任董事长突然出来接受记者采访,笑眯眯地公布贝依是他的侄孙女、将与明晖集团太子爷联姻的时候,她就瞬间明白过来,先把她逼到绝境,再大发慈悲救她于水火的人是谁了。
这不,连姜女士都被他们胁迫住,贝依直接气到仰倒。
“我不答应能怎么办呢?难道看着你的那些风闻在网上一直挂下去吗?你说你不在乎,那你考虑过我和你爸吗?你要我们怎么做人……”
姜澜的话绕在耳边,贝依紧紧闭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溢出了今天的第一滴泪。
砰砰——
“开门,贝依。”
她一惊抬头,那是黎樗的声音。
他来了!
贝依匆忙挂断了电话,竟是在门口这一方空地打起了转。
她现在应该怎样面对他?室内明明很静,却连空调运转的响声都催得她心乱。
“开门!”他的声音更急更沉。
贝依来不及思考,径直按下了门把手。
廊道里的灯只亮了一盏,弱白的光亮里,黎樗抬着一臂撑在她门边墙上,本该板正矜贵一丝不苟的白衬衫此刻不耐地抻出了皱褶,一只袖扣不知掉落何方,袖口翻卷着向上窜起。
贝依怔在原地。
他的眼神太复杂晦涩,蓦地让她想到了被逐离的孤狼,彷佛拼着被撕咬到心碎的风险也要奔回来问一句,为什么不要我?
她慌得避开他眼睛,万般思绪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嗫嚅了句,“你,有事吗?”
上方的视线太过让人无法忽视,贝依顶不住他只看着她不说话,终究抬眼望去。
对视的一瞬间,黎樗直接夺门而入。
“啪——”
房门紧闭。
贝依被他压在了进门的墙上,他的身形挡住了客厅照来的大半光线。
昏暗的视角中,只有他滚动的喉结和绷紧的下颌线。
粗重的呼吸逐渐向下,落在她耳边、面前,直勾得她换气也急促起来。
纠缠不休的气息、几乎相触的鼻尖,他们互不相让地盯住彼此。
谁都没有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