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奔跑的后遗症就是胸腔的空气火辣辣得攫住心脏,我坐在地上歇了很久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才能勉强将这股窒息感缓解几分。

  车是肯定要报废了,回去后只能拜托迹部看在我帮他加班这么久的份上再送一辆过来。话又说回来了,我并非是那种一定需要司机才能上班的人,有或者没有与我而言确实没有多大的变化。

  簌簌燃烧的火舌开始有减弱的趋势,我观察着前方确保不会产生新一轮的意外后才站直身子。也就是站直后才发现由于紧张和过度的刺激,我的双腿膝盖打颤甚至都没办法正常站立。这也奇怪,方才情急之下身体的感知觉都被模糊,现在一点点渗透到神经才发觉体力被消耗殆尽这件事。

  我扶着墙站稳掏出手机,信号连接的同一时刻无数个电话钻进来。除了太宰治的之外还有中原中也的名字。我斟酌半晌率先给中原中也回过去。

  “中也。”

  电话几乎是打通的瞬间就被接起,中也的声音混杂着风声断断续续。

  “你现在在哪?”

  “我没事,你不用过来。”我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支烟点上叼在嘴里,背倚着墙面轻轻吐了口烟雾——这还是以前在港口的时候悄悄和中也学会的,虽然我从来都不敢当着他面抽烟。

  但这并不妨碍我无师自通得用来在深夜打发无聊孤寂的时间。

  听到我这么说,中也的声音停了一瞬,“已经解决完了?”

  “嗯,是当初小田切的妹妹,难怪我看到她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

  “我说你啊……”他想要说什么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知道我安全后他的声音明显沉稳许多。

  “啧,算了。尸体回头我去处理,你现在赶紧回家。用不用我去接你?”

  “辛苦你了,接我就不用了,市区的路还算好认。”我没推辞,毕竟这样的现场让我自己处理起来堪称费劲,要是让港口出面就另当别论,毕竟以前处理过的不在少数,我很清楚他们处理过程会如何完美得避过政府的眼睛。

  考虑到我的身份,这件事还是不要让警方出面的好,以防产生更多麻烦。

  我仰头望着硕大明亮的月盘,四周的云层散开和空旷土地上的银色交辉相映,越是欣赏越觉得这样绮丽的月色只有一人贪看实在是过于浪费。

  “月色真是漂亮……”我喃喃自语出声。

  “只一人欣赏岂不辜负?”太宰治好听的声音从耳侧响起,我偏头和那双鸢色的双眸视线相对,他歪着头站在不远处,砂色的风衣被镀上一层银辉。

  青年似乎在笑,仔细看又好像没有笑意,我大约听到他叹息一声。

  “我来接你回家了,阿遥。”

  小田切爱理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运气好的人。

  她坐在电脑前,看着自己发出去的邮件和简历一份又一份,收到的回信却寥寥无几。

  “客人,我们要关门了哦。”杂货店老板娘委婉的提示,她背着书包不死心得看了一眼自己的邮箱,仍然没有任何提示。

  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得走出门。

  便宜哥哥死了以后她就知道以后的生活只能靠自己,虽然刚开始哥哥在港口打工的日子确实给生活带来了很大的改善。但谁能想到他会被堪称传销的组织洗脑背叛了港口呢?

  给地下世界干活就得拎着脑袋小心翼翼,一旦作出背刺这种事能留下全尸已经格外留情。她躲在垃圾堆后面捂着嘴,看着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带着手下把哥哥的尸体扔到废弃工厂的仓库间。

  那个女孩明明跟她年纪差不多,一头漂亮的银发熠熠生辉。

  “好麻烦。”女孩嘀咕着指挥部下把尸体袋子扔进那一堆里面,脚尖点着地面思考半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算了,留他全尸吧。”

  跟在女孩身后的还有穿黑色西装的男生,小田切爱理曾经在哥哥钱包的照片里看到过这个人。便宜哥哥指着他郑重其事得叮嘱,“记住了尤其看到这个人一定要装作不认识然后迅速逃掉,不然会被吃掉的。”

  这么年轻的少年难不成真的会吃人?

  她躲在墙角的垃圾堆把身体尽量掩埋住,刺鼻的恶臭和下水道的味道涌入鼻腔。脚底粘稠的汁液大概是昨晚垃圾里的残羹冷炙,她自己都分不清和垃圾的区别。

  “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你这份圣母心杀死的,我说真的哦阿遥。”黑衣少年看着小田切的尸体毫不留情得讥讽。

  “我只是觉得处理起来太麻烦,”银发少女辩解,“再说他可是刺了我一刀,我怎么可能会同情他。”

  黑衣少年抬头睨她一眼,“啊,你也知道他捅了你一刀啊。”

  眼神鄙视得像是在说“看来脑子还没有完全坏掉。”

  “哎呀好了好了赶紧回去,一会你不是还要开会么。”少女拉着他快步离开现场。

  小田切爱理躲在后面离得远,但也看得到少年虽然一脸不耐烦,却没有任何反抗得任由少女拉着自己离开了这里。

  后来她强忍着不适和惶恐打开尸袋悄悄去看,哥哥的身上被鲜血染红,闭着眼睛像是睡着般,只是再也不会醒来。

  ——以后就不能依靠哥哥了,只能靠自己了。

  这么一句话在大脑反反复复得循环,她盯着尸体愣怔了会,下一秒疯狂得翻动男人的衣服口袋——直到露出那个熟悉的钱包。她心下一喜,掏出钱包打开数了数还有好几万日元,足够自己生存一阵子,于是她顺理成章得把所有钱都掏出来装进口袋,里面还有一张卡,虽然不知道卡里有多少钱,但是能在港口打工这么久,小田切一定有自己的积蓄而且不少。

  做完这一切确定小田切身上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后她才把钱包装进尸体的口袋,又赶紧系上袋子使劲挪回原地,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来过般悄悄得离开了这里。

  她拿着这些钱离开了贫民窟,暂时摆脱了和野狗抢事物的日子。

  收到面试通知的那天,小田切爱理拿出一直存着的积蓄给自己买了条连衣裙,其实是很平价的牌子。但是第一次穿裙子爱理还是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现在站在镜子面前的不再是一团污秽模糊的影子,而是一个人,一个能够穿衣打扮的女人。

  她兴奋得前往公司地点,为自己终于开始新的人生而激动地差点落泪。

  可是——

  小田切爱理惊恐得看着佐伯和中岛花在包间对自己笑得诡异,以及佐伯手上无数只试剂。意识消失的时刻,她还在想。

  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和垃圾为伍的生活,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

  就像她哥哥一样,始终都无法拜托被人利用,被人丢弃的命运。

  生活还在波澜不惊得向前,对于每个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顺理成章般自然。从最开始的逃命到后来的任人宰割,即便是离开了这里又有哪个公司愿意要她这样的人呢?

  难道去了别的地方她的命运就会发生变化吗。

  不,不会的。

  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垃圾般的命运,从那天她把自己埋在垃圾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辈子永远都无法改变了。

  麻木疲惫的生活快要将她吞噬殆尽,有时候她也觉得或者就这样过去这一生也好,即便被佐伯和中岛花掌控,但是最起码他们还需要自己,那就说明自己还有一些生存的价值对吧?

  直到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那样一头漂亮的银灰色长发又一次出现在贫瘠荒芜的生命里,肆意生长搅乱着周围浑浊不堪的水面。

  她不明白,同样是在港口,为什么哥哥会横死,而她却能得到干部的庇佑。同样是被胁迫被欺凌,而她总是能被神灵眷顾在生死一线得到拯救。

  甚至就连佐伯和中岛花都被她轻而易举得销毁。

  不公平。

  世间的神灵是多么的不公平。

  她看着椎名遥成为社长,会对自己温柔的微笑,会提拔自己成为助理,甚至会全心全意得信任自己。

  然而她越是这样对自己,萦绕在爱理心中的那股火焰就越旺盛。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这样美丽的脸庞,这样璀璨的生命,就连对自己的施舍都带着上位者的傲慢。她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对自己的巨大讽刺。

  如果能毁灭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抑制,失去佐伯的药物爱理每晚都会浑身发痛,如同被蚂蚁啃噬般痒痛无法制止。她看着镜子里被自己抓破溃烂的皮肤一层一层的结痂脱落,整个人像是垃圾堆里破败不堪的木偶。

  “如果能毁灭就好了。”

  她看着镜子的人喃喃自语。

  没人知道堪称完美的笑容下面隐藏着多么扭曲的愿望,那个诡计多端的男人大约知道——但他并不确定。因为爱理隐藏的太好了,怯懦,无辜,可怜,所有弱小的词汇用在一个人身上都不为过。把自己的攻击性降到最低,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本性。

  那个名为太宰治的男人,一次次眼神扫过自己又一次次得忽视自己,让她的自满无比膨胀。计划安排的很妥当,用这些年佐伯和中岛花贪得的钱去买通港口底层的员工在市中心实施爆炸,然后自己带着车载炸弹去接椎名遥“回家”。

  运气好她会留下全尸,就像当年对哥哥做的一样。

  运气不好,只能化作碎片消失在世界上。

  小田切爱理自认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但她忽略了能从港口出来的女人——又能得港口干部青睐,怎么可能会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被绷带禁锢在车座上的那一刻,小田切爱理忽然想到自己的哥哥被扔到尸袋丢弃在废弃工厂尸体堆。

  都是一样的。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的命运从来都没有发生改变。

  那么就来赌一下吧。

  她看着年轻女人站在车上,唇角扯出奇怪的弧度。

  「如果下辈子能够改变命运的话,你就不会受伤。如果我无法进入六道轮回,那么你也休想得到善果。」

  爆炸的一瞬间,意识被空白占据消弭,归入黑暗。

  “不过,这样结束的话,也实在是很有趣啊……”

  呜呜真的很感谢小天使们能一直跟着追更还留言,这么一想先前因为考工作而停更的我真该死啊呜呜……不过我终于上岸啦,现在已经去初中担任老师了哎~希望大家也能工作顺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