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华清先洗的,洗得很快。
出来的时候，是一件真丝吊带睡裙，至膝盖。睡裙下的小腿,纤细笔直,白皙又添了玉泽。
顾以柠低头看着她的脚踝,脚上穿了软拖，整个人都有一种软软的感觉。
顾以柠目光飘忽,平静地进入浴室。
先是冷水滑过肌肤,冲淡燥热感,接着是热水，一点点滑过肌肤,舒坦了疲劳。
出来的时候，纪华清坐在飘窗上,看外面的的夜景。
顾以柠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你喜欢看外面？”
“喜欢,有种梦境的感觉。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纪华清语气缥缈,像是不知道现在的定位，沉迷于过往。
顾以柠在她身后坐下来，随着看过去，这个小区是景城近年来开发的最高档小区，寸土寸金。小区里的景色很美丽。尤其是在晚上,算是景城一景。
顾以柠搂着她，贴着她的后颈,“无论是什么时候，我们都在一起呀。”
后背的温度，让纪华清从记忆里走出来。
该一起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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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纪华明的这天,纪华清起得很早，天不亮就醒了。
她将自己买的东西准备买，放在一楼。
坐在院子里，朝阳撒了进来，清新的空气，心境都变好了。
七点多的时候，司机来了，将她的东西搬上车。
顾以柠慢悠悠地下楼，躺在沙发上，纪宁宁围着她转悠，两人打闹了会儿，纪宁宁整个人挂在了顾以柠身上。
纪华清回楼换了一身衣裳，白色的衬衣，袖口上一片简单的竹叶，通体造型很简单。
约简单的衣服，造价越贵。
顾以柠依旧是一身红色的裙子，张扬、冷艳。
吃过早饭，两人上了车，车门合上的刹那，纪华清手中出了薄薄的汗，眼底不由带上几分恐慌。
往日端庄的人，今日如同无骨一般靠在纪华清的肩膀上，她手中捧着手机，玩着开心消消乐。
“你玩不玩，很解压的。”顾以柠将手机塞到她的手中，握着她的手，教她点着屏幕。
她说：“三个连成一线，就消失了，不会有很多难关，你试试。”
她的手，凉凉的，握着纪华清的手腕，就像是心口上浇了一盆凉水，冲淡夏日的燥热。
顾以柠不动声色的握着她的手，红裙包裹着双腿，周身透着禁欲与冷艳。
纪华清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不得不压下心尖上的不安。
一局结束，顾以柠松开她的手，“你试试。”
纪华清拿着她的手机，有些异样感，对方毫不在意，眼底的情绪，无所遁形。
纪华清的心思怎么都无法放在游戏里，一局结束后，就将手机丢到顾以柠的手中。
她的不安，很明显。
顾以柠握着发烫的手机，情绪跟着低沉。
近乡情怯。
宋明瑶早就到了，在外面等她，她将纪华清接了进去，顾以柠没有进去，一次只能见一个人。
顾以柠坐在车上，歪头看着手机的照片，指腹擦过屏幕，露出纪华清温柔的样子。
宋明瑶出来了，拿了一瓶水，递给老板，“见面了。顾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顾以柠：“？”
宋明瑶解释：“领证了，就是合法妻子，你不想做你的那些事情吗？”
顾以柠扫她一眼，没有在意。
拧开瓶盖，冰冷的水滑过咽喉，顾以柠缓了一口气，说：“等我回来就领证。”
宋明瑶眯眼笑了，金边眼睛后的一双眼睛，带着快活，“我给您准备一份大礼。”
“我谢谢你哦，别拿你们那套吓唬我。”顾以柠一眼就看破她的心思，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礼物。
宋明瑶笑得欢快极了，本来想说老板别害羞别客气，她老板又开口了：“裴以柔来了，她带了女朋友，好像是个在校大学生，上周五去玩射击了。”
宋明瑶笑不出来了。
顾以柠笑得明艳招人，“你怎么不笑了。”
“老板，我天生不爱笑。”宋明瑶哭丧着一张脸，“她怎么来景城了？”
顾以柠火上浇油：“大概是来显摆新女朋友的。”
宋明瑶咬牙喝了口水，觉得水都是酸的，但她没有在意，都已经过去了。
她说：“我也有女朋友。”
顾以柠‘呦’了一声，面上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色，“梦里谈的?”
“老板，我说正经事，方医生来景城了，要不要给您约一下？”宋明瑶肆意地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露出自己高知的一面。
顾以柠拒绝：“不用了，我很好。”
“好，不和您说。”宋明瑶知趣，回头和老板娘说。
进去一个半小时后，纪华清出来了，面色发白，眼眶红的。她很镇定地进车里，歉疚地开口：“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不久，回去吧。”顾以柠没有开口问，靠着真皮座椅，余光撇向对方。
纪华清的情绪尚算稳定，进来后，一言不发。
车子疾驰在道上，阳光折射进来，打在她的身上，恰好落在袖口上的那片竹叶上。
纪华清低头看着竹叶，看了很久，转弯的时候，光消失了。
竹叶归于黯淡中。
顾以柠一直都没有开口，像是在考虑，又像是不在意。
车子将纪华清送回家。
顾以柠也跟着进去了，进入玄关的时候，纪华清开口：“你去公司，我没事了。”
“我的事情不多……”
“去公司，我想静静。”
说完，纪华清上楼去了，顾以柠在门口停了三十秒，很快就转身走了。
顾以柠明天要出差，出国去谈项目，为期一个星期。
明天要走了，今天就将公司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副总。
办公室门关上，副总开始叨叨地说起时家的八卦。
“时老爷子娶了现任后，外面依旧玩得很花，他重情义啊，四处留情，私生子就好几个。”
“有人都跟着扒了出来。都是有迹可循，我和你说，出国回来的那个，比时序就小了几岁，深造镀金，回来后就去见了时老爷子。你说，这是什么？”
顾以柠不惊讶，有序地整理桌上的文件，只问一句：“这个私生子进入公司了吗？”
“去了一家分公司，时老爷子如今在公司没有权力了，但他有股份啊，这点至关重要的。时家纵横景城这么多年，一点点股份都让人争得头破血流。我就好奇，他对这些私生子是什么态度？”
副总吃瓜吃得津津有味，“你说，他之前那么倚重时序，怎么又搬出私生子了呢。”
“因为他觉得时序挽救不了时家。”顾以柠沉了脸，“他想让时家恢复以前的地位，现在新兴科技产业发达，老牌产业日渐走向下坡路，时代变了。对时序的考验结果，他不满意。”
时家在景城的地位，日渐下滑，这些年来，盛家、明华都追赶上来了。时老爷子有了压力感，谁不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位。
副总凑到她跟前说，“难怪时序要和你结婚，选择你，私生子就只能一边儿去。您和时家合作，不香吗？”
“看似很香，可我对时序这个美人没有兴趣。”顾以柠微笑面对，“你可以去试试。”
副总叹气，摸摸自己如花似玉的脸颊，“她看不上我，你可是出名的疯美人。”
“我明天就要走了，自己注意点，尤其是时序。对了，程家怎么样了？”顾以柠终于想起程家了。
副总立即说：“程总找到了新的投资人，听说合同都已经签了，结果很满意。”
“我的技术顾问在盛家待得怎么样？”
副总说：“盛家的那些机器是进口的，看似不错，可一旦出现问题，就要原厂的人来维修，成本很高，自己没有掌握核心科技。”
“那就不要管了。”顾以柠很满意，可又想起来盛开，随手给她的技术顾问打电话。
顾以柠：“机器出故障，你能维修吗？”
“可以是可以，但一些软件，国内几乎买不到。命门被人家握着呢。”
顾以柠：“好，我知道了。”
副总趁机说：“其实国产的就是寿命短了些，科研部门在努力了。”
有些技术是国外先发明的，国内属于弊端，但顾以柠不想吃他们的饭，就拨钱研发，效果甚微。盛家是直接出国购买，可人家掌握命门，坏了就得花大钱。
公司里待了半天，没到下班时间，顾以柠就走了。
回到家里，静悄悄的，陆曦去吃席了，说是老同学的儿子金榜题名，邀请她去吃酒。
王姨请假了，过几天回来。
纪宁宁早上就被萧名虹接走了。
顾以柠进家，就闻到了自由的气息，不管不顾地跑到楼梯口高喊，“纪华清、纪华清……”
接连喊了三五声，吓得纪华清跑了下来，面红耳赤。
“声音小一点。”
顾以柠肆意笑着：“家里没有人，晚上怎么办？我带去吃蟹宴，走，换衣服，穿裙子。”
今天还会提要求了。
纪华清站在二楼楼梯口，没有动，低头看着一楼的人：“哪里来的脸让我穿裙子？”
光影浮动，顾以柠脸上的肤色白得耀眼，她像是最明艳的玫瑰花，在心头盛开。
“我喜欢你穿裙子，你穿吗？”
顾以柠的声音带了几分稚气，眨眼间，回到高中时期，周末的时候，她敲开对面的人，鼓吹着纪老师穿裙子。
“你穿裙子最好看，你看周老师，天天换着穿。”
“我和萧名虹打赌了，你今天穿裙子，她请我吃肯德基，我输了，我就得请她吃。”
纪华清转头就说：“那、我请你们吃肯德基。”
二楼上的纪华清直直地看着一楼的人，那双眼睛，璀璨如星辰，忽略气场，忽略她的地位，体会到了几分青春。
“好，等我。”
“衣柜里有粉色的裙子。”
顾以柠喊了一句，冷静且克制地看着二楼上的人影消失了。
回到客厅里，她肆意地坐下来，给母亲拨去电话。
“您在哪里，我让司机去接你？”
“司机已经来了，吃完饭就回来。我和你们，他们可热情了，你记得你那个李阿姨吗？她都做奶奶了，孙子都满地跑了、还有……”
顾以柠耐心地听母亲说完家里的琐碎家长事，“您高兴，就邀请她们来家里玩，我给您提前布置。”
“我问问她们的意思啊。”陆曦心动了，转头就问身边的人，话都传了过来。
顾以柠说：“母亲，您问问她们的意思，玩得高兴点儿。”
挂断了电话，顾以柠如释重负，母亲愿意走出去了，愿意去见曾经的朋友亲戚，心情放开了，对她的病，或许就有很大的好处。
她看着手机屏幕，亮光折射入眼里，轻轻一笑。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她起身，看走过去，纪华清穿了一身红色的裙子。
她说：“粉色的更好看。”
纪华清对上她的眼睛：“顾以柠，我是不懂，不是傻，我自己有审美。”
“你的那套审美过时了。”顾以柠嘀咕出声，心中不满意，还是上前拥抱纪老师。
客厅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以柠匆匆回去接电话，是母亲。
“小柠啊，你过来玩吗？”
顾以柠：“……”
“我不过来了。”
陆曦：“你来玩呀，她们说很久没有见你了，想见见你，你把你女朋友带上。”
顾以柠心如死灰地看向走来的纪华清，心里万分抵抗。
“妈，我晚上要开会，没有时间。”
“开什么会，明天再开。”
“妈，我明天要出差，下回、下回。”
顾以柠像是被勒住咽喉一般，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可以想象出母亲那边的场面，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村口的狗都可以谣传恋爱了。
刚挂了，又响了。
顾以柠不会挂母亲的电话，认命地又接通了，突然间，纪华清接过她的电话。
“您好，顾总不在，开会去了，您有事可留言。”
狡猾的言语搭配着官腔，让顾以柠喜出望外。
空气里飘散着纪华清身上淡淡的清冷香气，像是冬日里，梨花吹落在雪地上。
属于她的气息，侵染了顾以柠的鼻息。
电话挂了。
纪华清轻轻地扬起眉梢，这一刻，属于她的青春回来了。
顾以柠大笑，抱起她，原地转了个圈，说：“我都定好了，走，去吃蟹宴，我还买了酒，小酌一杯。”
“你明天不出差吗?”
“中午才走呢。”
“你别晃了，我头晕。”
顾以柠拉着纪华清出门，宋明瑶靠在车子，对着手机，神色失落。
两人站在门口，悄悄隐匿身形，像是第一线吃瓜的群众。
纪华清好奇：“她怎么了？”
顾以柠：“裴以柔又有了新的女朋友。”
纪华清不解：“她喜欢裴以柔，怎么不去追呀？”
顾以柠回答：“我也不知道，两人属于身体上的爱好，无事就约一起睡一觉，大概是性子不合适，身体很实诚。”
纪华清露出疑惑的神色，最后摸摸顾以柠柔软的脸蛋，“顾同学，你是一个很规矩的人。”
顾以柠：“……”
两人八卦了会儿，宋明瑶终于收起手机，站直了身子，顾以柠拉着纪华清走了出来。
“小宋，晚上吃蟹宴，需要喊裴以柔一起吗？”纪华清没有顾以柠的弯弯肠子，直接就询问小宋的意见。
顾以柠头疼，掐她的手腕，提醒道：“人家有新女朋友了，你这是让小宋做小三吗？虽然小宋不介意，但不能这么做，会坏了你的名声。”
宋明瑶听着一问一答，狗粮砸了自己一脸，十分不满，“秀恩爱！”
顾以柠嘲讽她：“你也可以秀。”
宋明瑶对着老板呵呵一声，胆子也大了，直接转身上车了。
车子停在一条古色古香的街外，里面有一家很出名的蟹楼，带动整条街的经济。
进入街道，里面摆了很多古代传承至今的小玩意儿，算是这条街的特色。
纪华清看到了漆扇，眼中透着好奇，恰好有人来买，她站在一旁观望。
顾以柠见她好奇，就主动担任了解说的任务，“漆扇很流行，运用国家级非遗漆染工艺，手工染制而成的艺术品，景区很多地方都有，你要试试吗？”
漆扇的特点是独一无二，就像是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纪华清摇首，“欣赏，看一看，没有必要带回家。”
两人驻足，欣赏了会儿，每一面扇子的颜色都是与种不同的，有些如同晚霞，飘在了扇面上，有些如同年轮，在扇面一圈一圈化开。
纪华清满意地看了一遍漆扇的制作过程，觉得有趣，说：“我们回家可以试试。”
“行啊。”顾以柠满口答应。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日落西去，街上的红灯笼都亮了起来。
顾以柠告诉她：“这条街是这些年依着这些园林建造起来的，带有古典色彩，复古文风，这些年渐渐起来了。”
纪华清听着她冷冷的声音，突然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婚礼？你是不是想要古典的？”顾以柠几乎瞬息就猜透她的心思，转而一笑，“你可以去看看，我没时间，你可以筹划的。交给你，最合适。”
纪华清记在了心上。
到了蟹楼，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顾以柠直接进去了，纪华清回头看过去，队伍有十几米长。
刚进门，就有一个女人走来，穿的是汉服，鬓发香腮，步步生莲。
“顾总。”女人停了下来，手中摇着扇子，目光落在纪华清的身上，略一迟疑，顾以柠闪身挡住她的视线，“我提前定了包厢哦。”
女人收回目光，唇不染而红，盈盈生笑：“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啧啧啧，亲嘴而已，还不给人家露面的机会。”
“去包厢。”顾以柠尴尬，耳尖发红，想要避免对方的玩笑。
女人却摇着扇子，风情万种，“我来给你引路，难得光临，我不是听说你和时家的女儿要定亲吗？”
顾以柠解释：“道听途说，我可攀不上时家，时家的腿太粗了。有酒吗？”
“我陪你喝一杯？”女人笑得开怀，与服务员递了个眼色，“将我的酒拿来。”
顾以柠牵着纪华清的手，告诉她：“这是蟹楼的老板娘，外号秀风尘，她本名，王桂芳。”
秀风尘不乐意了，“桂什么芳，喊我一声老板娘就好了。”
她转头看向纪华清，“你追她，还是她追你？”
纪华清淡笑，没有回答。
“笑得这么腼腆，肯定是她追你的。”秀风尘笃定地回答，“我和你说，她可是个香饽饽……”
“老板娘，不用你陪酒，赶紧走。”顾以柠不耐烦了，烦躁不宁。
秀风尘便不说了，笑盈盈地走了。
包厢靠着园林，打开后，可见地方园林特色。
纪华清看着熟悉的景色，记忆回笼，“我带你，来过……”
高考前一天，她带着顾以柠来着放松，这座园林中间，还有一处人工温泉。
那天，她们躺在温泉水里，顾以柠大谈梦想，谈未来，谈父母，放开心中的一切。
泉水包裹着四肢，弥漫周身……熟悉的感觉，像潮水涌来，彻底将纪华清击败了。
顾以柠却说：“里面的人工温泉没有了。”
回不去了。但她们可以再来。
“没有了……”纪华清轻叹一句，语气低沉，身后的顾以柠，周身陷入清冷孤寂中。
纪华清看着熟悉的园林，物是人非，眼底有些恍惚，她回身，看向顾以柠，十五年啊……
很久了、很久了，人生中的四分之一，再深的痛苦也该走出去了。
顾以柠望着她，视线轻易地对上，沉默一瞬，说：“那回的票钱，是你付的，花了你半月的工资。”
提及钱，纪华清忍不住笑了，“顾总，所以今晚是还我了吗？”
“今晚，我想喝酒，可以吗？”
“那你一人喝，喝醉了，我带你回家，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两人站在窗内，窗外是旧时的记忆，窗内，是鲜活的生命。
关上窗户，光线暗淡，灯光又亮了，秀风尘提着酒走来，“我知道我是电灯泡，我就是来送酒的，你们吃你们的，还不给服务员上菜了吗？”
酒斟满，秀风尘坐了下来，纪华清说：“坐下说说话。”
“您说话可比顾总说话好听多了，温温柔柔的，这是要办事了吗?”秀风尘夸赞客人，“我听你的话音，好像不是本地的人？”
“杭城的人。”
“难怪，怎么认识的？”
“我是她的老师，学校认识的。”
秀凤尘抬头，看过去，视线飘忽，落在顾以柠冰冷冷的侧脸上，“你俩岁数差距很大吗？”
顾以柠不满，“王桂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