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8点,一方窗框框住了一处大好的春光,洁白无瑕的梨花瓣随着微风浮起一阵零星的花瓣雨,而凌夏呆呆地看向窗外,无心欣赏春光里好风景,他的眼神没有聚焦一片虚无,他的面容添了些憔悴苍白,身形也消瘦了不少,比起当初的心存侥幸,他现在切切实实吃到了beta怀孕的苦头,这短短了半个月,他的孕反快将他折腾死了,他默默叹气,手掌复上微微鼓起的小腹,心里哀嚎,崽啊,对你妈好点吧。

  “咳咳……小、小夏,我来了……”略带惴惴不安与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生怕惊扰了病房内的人的安宁,惯以骄傲的高人之姿露面的俊美男人领着两小箱高级保养品此时正有些踌躇情怯地站在门外,听见他的声音,凌夏收起自己的脆弱摆起冷漠的表情,转过头满是防备地说:“你坐放在门边那把椅子,不要靠近我。”他朝距离自己最远的那个位置扬了扬下巴。凌夏满脸写着对他的不信任与厌恶,薄兰双眸里的光暗了下去,薄薄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幺都没说,安静地坐到角落里,不多时房间里便浮起了一股浅淡怡人的兰花香。

  与熟悉了三年的凛冽雪松味信息素截然不同,截止今日,这三年他完完全全被薄兰蒙在鼓里,被排除在他的世界外,“原来你连信息素都是骗我的。”凌夏嗅着信息素平淡地说,但不可否认,沉浸在他的信息素中,他感觉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舒展。

  一阵羞耻涌上心头,薄兰抿了抿嘴,将头埋得低低的,只道了句:“对不起。”

  “不稀罕。”凌夏漠然说道,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出话像利刃般尖锐锋利,“倒也是,毕竟你喜欢的不是我,哦叫白什幺羽是吧,爱而不得才找我这个跟他长得稍微有点像的beta嘛,省事对吧?”

  “不、不是!!”薄兰愤然擡头,他身体前倾,眼眶发热,拳头握得指节发白,“我没有!”

  “你要脸吗!”凌夏胸腔急速地起伏着,“薄兰,我自问我没什幺对不起你的,你凭什幺要来糟蹋我的感情,我活该做他的替身吗?!你贱不贱呐!”眼眶酸涩得快要落下泪来,他的声音颤抖着,“别狡辩了,我看见你们接吻了……”

  如果不是去公司找薄兰,撞到他们在停车场接吻,凌夏想自己也许就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们会长久到走入婚姻,而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薄兰透过他在看谁了,他忍着恶心冷静地拍下了两人接吻的照片存作证据,随后找了人去查,又从他的朋友中去套话,这才拼凑出一个俗套的故事:年少相恋,又因误会分开,一个飞到了大洋彼岸,一个留在原地走不出来,念念不忘之下找了个假的来止渴……而他凌夏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一个替身。

  薄兰喉咙像生了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解释,因为都是真的,接吻是真的,白羽是真的,他开始这段感情的目的不纯也是真的。凌夏自嘲地笑了笑:“怪不得每次见你那些朋友,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笑话。”

  “对不起……”薄兰如鲠在喉,他艰难地说:“我想弥补你还有宝宝……给我这个机会好吗?小夏。”

  “不需要,我和孩子都不需要你。”凌夏复又戴上冰冷的面具,他勾起嘴角,眼神透着彻骨的冷漠无情,“他在我的肚子里,身上流的是我的血,与你无关。”

  薄兰还想说些什幺之时,萧宵热热闹闹地进了门,“小夏,早上好!我给你带了小馄饨……”

  房间内充斥一股尴尬到突破天际的气氛,萧宵愣住脚步,尾随在后提着一袋水果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顾柔青脑子里还在想着要如何battle,结果一个猝不及防,鼻子猛地撞到萧宵的后脑勺,厚者发出惨叫:“啊!!”

  “……”

  “……”

  “好了好了,我帮你看看。”萧宵扒拉下顾柔青捂着鼻子的手凑近了他的脸。男人挺拔的鼻子红通通的,眼眶还微微发红,眼睛里掺着水光,看着可怜兮兮。

  顾柔青瓮声瓮气地说,“有没有歪啊呜呜呜……”听起来十分担心害怕。

  萧宵呼呼他的鼻间,哄道,“没有,还是很帅。”

  得了他的再三保证,顾柔青这才含泪点头,放下了心,可是旁边凌夏牙都快酸了,他挤眉弄眼,很是嫌弃:“咦——!秀恩爱的出去!”萧宵转过头操起桌子上的小馄饨,拉住顾柔青的手做作地转身要走,凌夏哎哎哎地拦住他,拉过他的手,语调上扬,带了点撒娇,“好哥哥,高擡贵手啊。”

  哥哥这二字听得薄兰眉心突突突地跳,他沉沉地看向面容平淡清秀的青年,脸色不善,“咳咳!”凌夏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顾柔青则不着痕迹地将萧宵的爪子从凌夏的手掌中拿出来,萧宵揶揄地拐了他一下,顾柔青换上带了点讨好意味的笑容。

  顶着凌夏不善的眼神,薄兰垂下眸子,安静地端坐在座位上做他的信息素治疗仪,心中十分鄙视怂唧唧搞小动作的妻管严顾柔青。真没用。他暗自唾弃。

  “叔叔阿姨今天不来吗?”萧宵将顾柔青这个花枝招展的醋精打发到楼下去给他买饮料,这会儿才得片刻的喘息跟凌夏闲聊。“你学业工作怎幺办呀?”

  凌夏的视线幽幽地瞥了一眼挺直腰板端坐在门边的薄兰,意有所指:“没呢,我怕他们忍不住打起来,你知道我爸那个臭脾气最看不得我受委屈的了……学业我就差个毕业证,生完孩子回去拿就行,到时候也应该回老家了吧。”萧宵赞同凌夏说的话,可毕竟这还要和薄兰这个血压增高器相处到孩子出生,这怎幺避免碰面?凌夏看出了他的疑惑,“害,没事,他们知道的,这几天在家做接受现实的心里准备呢。”他突然抓起萧宵的爪子,装出深情的模样:“宵宝!你有空来陪陪我啊,我一个人很寂寞难耐的!”

  薄兰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脑子心火蹭蹭往脑门走,alpha对伴侣的独占欲强烈到对伴侣与他人一丝触碰都难以忍受,正忍不住要发作,但没想到比他更快的是顾柔青。

  “宵宵……”某人哽咽着,双眼饱含泪水,却又在萧宵转过头的瞬间,挥泪跑出了房间……

  “……你不追出去吗?”凌夏问。

  萧宵知道这家伙又在装。他并不着急,慢悠悠地站起来,拍拍凌夏的手背,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有假的时候我再来看望你。”说完闲庭信步,悠闲得如同饭后散步的老大爷去找顾柔青了。

  薄兰陷入了一片沉思,既然同为alpha,那是不是也能拿独占欲这一点来拉拢顾柔青曲线救国……?

  顾柔青并没跑远,实际上装模作样地跑出了病房后便在外面找了个椅子就坐下了,他板着脸默数,在默数到130秒的时候看到慢腾腾走过来的萧宵的身影后忽地站起来,又以比萧宵还慢的速度走了起来,等萧宵过来拽住他手的时候才傲娇地哼了声。

  “你走那幺快我都差点追不上你了。”萧宵说。

  放屁!大猪蹄子,走得跟散步似的真好意思说。顾柔青瞪了他一眼,萧宵赶紧ruarua他的手:“宝贝,我们回去了。”

  想到这里是医院,不好意思发作,顾柔青反手紧紧握住萧宵的手,决定回家再跟他算账。

  ……

  昏暗的停车场内,角落里的一台黑色喷漆的小轿车内有两道相拥纠缠的人影,顾柔青气喘吁吁地往后退了半分,嘴唇被嘬的红润,领口大开,锁骨上印着两个新鲜的牙印,他将萧宵的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拽出去,“唔……别亲了,还在医院呢……”萧宵真是个狠人,不声不息地跟着他到地下车场,顾柔青心里还有点醋醋地,可还是顺从地先给他开了副驾驶的门,刚要转身便被一阵强大推力给扑进了座位里,视线倒转,顾柔青云里雾里没反应过来,萧宵已经用力地关上了车门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欺身而上。

  萧宵扯了扯衣服,捋平因拉扯所造成褶皱的衬衫,舔舔嘴唇还在回味,眼神深长:“好吧。宝贝,不生气了,回家了再向你表忠心啊。”这话不像是表忠心,倒像是要借口将顾柔青拆骨入腹,顾柔青心有余悸,也顾不上醋不醋的了,颤颤巍巍地把车使出了医院。

  ……

  满屋子浓郁的信息素像是掉进了牛奶池,在家里强行被迫接受了两天忠心表示的顾柔青颤着腿下了床,什幺小黑屋惩罚念头散得一干二净,他能在萧宵手下剩半条命都不错了……转过头看了眼趴在枕头上精神抖擞玩手机的萧宵,他深深地怀疑萧宵不是beta而是个吸人精气的妖精……

  “你怎幺一点都不累……”顾柔青不自觉地问出口。

  萧宵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累呀,可能我平时在中心经常做体能锻炼,所以还好吧。”他的工作就是面对陷入发情期而变得狂躁的alpha与Omega,身体素质自然很强。顾柔青陷入了沉默,那他也多锻炼锻炼吧,他可是个alpha总不能老是被骑到腰酸腿软……也太丢脸了……

  ——

  第二天上班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再多报个私教班的顾柔青被请进了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可这回放在他面前的不是一纸合同,而是一沓他从没见过的照片,是他未曾知道的,关于萧宵与凌夏的那些过去。他讶异地擡起头问:“这是……?”

  面前的薄兰似笑非笑,伸手推散开了照片,“之前感觉顾主管比较在意自己的beta跟凌先生的关系,所以……”

  真是谢谢你了,顾柔青木着脸捡起一张,也不知道薄兰使了什幺手段,大学期间萧宵与凌夏的照片全被翻出来高清彩印了,他手上的这一张照片,当年还剪板寸稚嫩的萧宵穿着运动背心,胸前还别着大大的号码牌,他呲着一口白牙笑得眼睛都弯了,左手举着金灿灿地奖牌,右手臂勾住凌夏的脖子,他个子比凌夏矮一点,带得凌夏身子往下压,两人都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他男朋友可真帅,顾柔青喉结滚动,只恨旁边那个合影的不是他。薄兰敲敲桌子,“据我所知,他们在大学的关系并不一般……”顾柔青从照片里擡起头,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翻看别的照片。

  “我知道,谈过恋爱嘛。”

  薄兰有点诧异,他以为萧宵并不会将此事告诉自己的alpha,他挑挑眉,“哦?看来顾主管是早就知道小夏是萧先生的初恋了?”

  他可不知道是初恋,顾柔青又开始冒酸泡泡了,啪地将照片反过来拍在桌子上,薄兰揣度他的脸色,心下了然,怕是不知道了,果然利用alpha的独占欲这一劣根性还是很巧妙的。“我看他们这两人还是很亲密的……我知道顾主管对萧先生很上心,所以能否帮我这个小忙?”

  顾柔青有些挣扎,但最后吐出的话还是让薄兰失望了,“初恋怎幺了……谁没谈过几场恋爱呢……”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忍着心中对强者的惊惧直视薄兰:“薄总,我知道你很想通过我从萧宵那里入手去探知凌夏的想法并且挽回他,可是我并不是你的工具。”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抹了把额上沁出的细汗,努力忽略愈发强烈带有侵略性的兰花味信息素。“虽然凌夏是个beta,可是也不代表你一开始就能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去伤害他的感情。”实际上beta在AO关系中的安全感更为敏感脆弱,因为他们无法被标记,亦无法标记,生理上无法捆绑,即是代表beta是随时可替代的,甚至连一丝负罪感都无需拥有……因此萧宵也对他诸多考量,认为他这个alpha可能也只是玩玩而已,最后还是他咬牙坚持了大半年才将萧宵打动;所以自知真心难得,才要珍惜。

  薄兰面色不虞,可他知道,他知道是自己造的孽,他知道刚开始接近凌夏就是不怀好意,毕竟一个beta而已,玩腻了便抽身离开,而造成今日的后果,是他自作自受,而他的后悔似乎来得有些晚了。自知在恪守A德的顾柔青那里讨不到任何帮助了,薄兰挥挥手,落寞无力地道了句“走吧。”

  顾柔青一秒也不愿多呆,可走前还是将那沓照片也一并捎走了。

  “……”真没出息!薄兰忍不住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