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低头看着乔霜, 他的五官很冷，眼珠浓黑，如同冷夜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安静的注视会让人产生仿佛要被吸进去的错觉，乔霜有些恍惚，就这样怔怔地和他对视。
他没有躲开, 对沈照而言如同无声的鼓励, 沈照轻柔地抚摸他的脸, 俯身凑近过去，双唇几乎贴上乔霜的唇珠，很快就要吻上他了。
“不……不行！”
乔霜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推开沈照的胸膛，向后躲闪着。
可沈照没有放过他, 因为他知道乔霜对他的纵容几乎是无底线的, 就连最后一层假面也被撕破了, 他肆无忌惮地展示出自己的侵略性, 用力扣住乔霜的小臂，将他拉向自己：“为什么不行？”
“你问我为什么……”
乔霜难为情地别过脸, 轻声说：“我还没有跟有期分手啊。”
“可我们更过分的事都做过了。”沈照亲了亲他的耳朵, 低声提醒他。
“那是我以为你……”乔霜说不下去了，羞恼地打了他一下, 但力道还是轻轻的, “不行就是不行！”
他雪腻的脖颈变得红红的, 沈照抬手抚摸他这片肌肤, 指腹摩挲着锁骨, 缓缓地开口：“好，我等你们分手。”
他的语气很平静, 似乎已经笃定乔霜一定会跟孟有期分手，然后选择他。
真的好过分……
乔霜咬着唇瓣，很想反驳沈照，却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照太了解了他了，说的也都是真的，哪怕再心疼有期，他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他们注定要分开。
他已经失去爱上其他人的能力了，如果他深爱一个人，这个人也只能是沈照，不可能是别人。
他们静静地待了一会，沈照恢复了平时的态度：“渴不渴？我去买水。”
乔霜摇摇头：“季和带了奶茶，应该快到了。”
沈照颔首，牵起乔霜的手等待季和，乔霜试着往外抽自己的手，却没抽出来。
看着沈照脸上的纱布，他再一次无可奈何地心软了，沈照喜欢就给他牵好了，他总是拿沈照没什么办法。
季和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整个人都被醋意泡得冒出了一股酸味。
他强忍着没有再揍沈照几拳，硬是将两人的手掰开，将奶茶交到乔霜手里：“走了。”
乔霜捧着冰凉凉的奶茶，回头望向沈照：“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别出去住了。”
“好。”沈照答应了，现在他没了顾虑，自然也就没了躲出去的理由。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又把季和气得不轻，他愤懑地瞪了沈照好几眼，扣住乔霜的手：“走，回去了。”
沈照没说什么，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回到住处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乔霜躺在床上，本来还想着休息一会就起来，但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沈照回来了，在潜意识里觉得非常安心，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等乔霜醒过来的时候都是中午了，刚好季和过来敲门，叫他吃午饭，乔霜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之后就跟季和与沈照出门了。
简正延没和他们一起吃午饭，他上午就出门了，乔霜不知道他想通了没有，有点担心地问沈照：“正延出门的时候心情怎么样？”
“还可以。”沈照说，“他已经想通了。”
乔霜眼睛一亮：“他打算接受秦叔叔的帮助了？”
季和捏了捏乔霜的手，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他看沈照：“嗯，秦琅上午给正延打了电话，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最后正延同意了，虽然他还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不过正延同意了就好。”乔霜露出一抹浅笑。
其实他能看得出正延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不愿意接受秦琅的帮助，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打假赛，也许正延决定答应秦琅，更多是出于对徐教练和铭辉俱乐部的感情，他不希望看到他们被虚假和不公毁灭。
乔霜眉眼弯弯，心情很好，给简正延发了加油打气的消息，简正延很快给他回了消息：【放心，我会把冠军奖杯捧回来送给你。】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冠军！】乔霜回复。
三人吃过午饭，司机带着他们来到了比赛场馆，这是一座大型室内场馆，可以容纳五千余名观众，目前正在排队检票，门口堆满了乌泱泱的人群。
秦琅准备的是VIP门票，三人不用排队，直接走快速通道进了场馆，到了内场，秦琅已经在等候他们了，见到他们也不废话，只说了一句：“铭辉那边没问题了。”
不得不说秦琅办事还是相当可靠的，听到他这么说，乔霜总算彻底放心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们四个人的座位是相连的，如果真的按照门票登记的姓名去坐，乔霜会跟秦琅挨着，但季和早就识破了秦琅的阴谋，在他皮笑肉不笑的安排下，乔霜坐在最左，秦琅坐在最右，中间隔着沈照和季和。
秦琅抱臂看向乔霜：“难道我连一点奖励都没有？”
季和：“给你一巴掌要不要？”
秦琅从容不迫地回答：“如果打我的人是小霜，我的确会把它当做奖励。”
乔霜立刻扭过头，不再给秦琅任何眼神，季和浑身恶寒，先是沈照再是秦琅，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变态？
随着观众渐渐入场，场馆中座无虚席，这场综合格斗赛事举办多届，积累了不俗的人气，乔霜看到有观众举着铭辉俱乐部和简正延的牌子，似乎是他们的忠实粉丝。
受到观众们的感染，乔霜也变得兴奋和紧张起来，场馆中设置了一块巨大的荧幕，和诸多小荧幕，确保每个观众都能看清比赛的细节。
此时荧幕中正在播放着各个选手的资料，简正延作为次中量级的二号种子选手，播放了足足两分钟的影像资料。
“头号种子就是正延今天的对手。”秦琅说着，露出一抹充满讽刺意味的微笑，“真期待他们的‘精彩’比赛。”
头号种子选手就是那个一路打假赛打上来的富二代，铭辉俱乐部在得到秦琅的赞助后，已经拒绝了和对方交易，可想而知这样一个水货会被简正延打成什么德行。
比赛即将开始，观众席的灯光熄灭，所有聚光灯全部投向了擂台。
主持人灯台介绍今日的赛事流程，比赛从轻量级开始，简正延的比赛是第三场，每场比赛分为五个回合，每回合持续五分钟，再加上休息时间，一场比赛差不多要进行半个小时。
在热烈而紧张的氛围中，裁判和选手入场，开始进行比赛。
尽管本场不是简正延的比赛，但因为乔霜很少看格斗比赛，还是看得很聚精会神。
选手们的水平很高，首场比赛就打得异常激烈，聚光灯散发出惨白的光，一个选手挥出一记重拳，重重击打在另一个选手的面颊上，直接打得对方口腔破裂，吐出一口血沫，摔在了擂台上。
“击倒！”
裁判抬手进行裁决，观众们为这精彩的一击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
乔霜却看得脸色微白，不忍地垂下眼睛，倒不是场面有多么血腥，他更多是联想到了简正延身上，如果被击倒的人是正延，那该有多疼？
以前正延是不是经常受伤流血，他知道他害怕看到这些暴力的场面，才从来不让他去训练场参观他训练？
尽管乔霜知道简正延今天的对手实力不强，可擂台上飞溅的血迹还是让他越来越担心，直到一只手伸了过来，安抚性地握住他的手背：“别怕。”
乔霜怔了怔，抬起眼眸对上了沈照的目光。他不知道沈照是怎么发现他害怕的，明明观众席这么黑，他们中间又隔着季和，沈照却还是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情绪。
像是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沈照解释：“我看不到你，但我也知道，因为我了解你。你不用替正延担心，他不会有问题，你可以对他多些信心。”
“嗯！”
乔霜应了一声，有点甜蜜，也有点害羞，轻轻地回握住沈照的手指，心情平静了许多。
沈照告诉他不用怕，他就不会怕了，因为只要沈照这样说了，就一定不会有问题，从来都是这样。
坐在他们中间的季和神色复杂，看着沈照和乔霜相牵的手，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当然妒忌，也很想挥开沈照的手，可他又不能这么做。
霜霜身边的人是他，他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霜霜的情绪，还是沈照先发现的，难道他还不如沈照吗？
不甘心的同时，季和产生了一丝恐惧，因为他发现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乔霜对沈照的依赖已经强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沈照不是什么好人，乔霜也知道这一点，但他离不开沈照，甚至他会主动握住沈照的手，毫不掩饰自己对沈照的需要。
这是季和从未体验过的。
无论他曾经和霜霜有多亲密，霜霜都始终和他隔着一线距离，他太怪了，打从心底就害怕给任何人添麻烦，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他。
然而对于沈照，霜霜已经没有了这种情绪，沈照跨过了那条线，他彻底融入了霜霜的心。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让季和明白，他输给沈照了。
“……”
季和深吸口气，强压着满心的酸涩，低声示意沈照：“换个座，你过来陪霜霜。”
沈照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问，也不需要问，轻轻地点头：“谢谢。”
趁着回合结束的休息时间，他们换了座位，沈照坐到了乔霜旁边。
见他过来，乔霜明知自己这样想很不对，可还是忍不住感到高兴，轻声地问：“你们怎么换座位了？”
“来陪你。”
沈照将乔霜的整只手都扣在自己的掌心下，指腹摩挲着乔霜的指节，其实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举动，乔霜还是被他摸得脸红了。
他发现沈照很喜欢对他做些小动作，一会摸摸这里，一会碰碰那里，到底是有多喜欢他，才会时时刻刻都想跟他亲近……
沈照将乔霜的身体拉向自己这边，让他靠着自己，有他的陪伴和安慰，乔霜也就没那么紧张了，顺利地看完了两场比赛，紧接着就是简正延的比赛。
当简正延的名字被打在大屏幕上的时候，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可见他在圈内的人气之高，即使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却还是不曾有丝毫衰减。
简正延走到台上，高举右臂，向观众们挥拳致意，斑驳的光影投映着他英俊的眉眼，充满了凌厉的攻击性，是那么地神采飞扬。
观众席上的乔霜拼命鼓掌，直到另一位选手上场，自然就是想打假赛的富二代。
富二代的脸色很难看，跟简正延握手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简正延回以轻蔑的一笑，根本没把他威胁的眼神当做一回事。
双方各自站在擂台的一边，随着裁判一声令下，铃声敲响，比赛正式开始。
富二代攻势很猛，直接冲上去打出一击直拳，在乔霜看来他的出拳速度非常快，心里瞬间一紧，但他还没来得及完全紧张，简正延就轻松地躲过了这一拳，并回以富二代一记重拳。
他的出拳速度不知快了富二代多少倍，别说观众，就连富二代自己都看不清简正延的攻击，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他护住头部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瞬间扭曲了表情。
他护头的动作出现了空挡，简正延一记高扫腿，正中富二代的面部，这一下又狠又快，攻势极为凌厉，富二代瞬间天旋地转，根本站不稳了，晕眩地倒在了地上。
“击倒！”
不到三十秒，一方就被击倒，这个速度堪称是碾压级的。
倒计时结束，富二代依然没能站起来，裁判直接宣布了第一回 合由简正延取胜，简正延转了转脖子，朝富二代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区域进行放松和休息。
富二代被抬回去休息，这一高扫腿扫得他头晕目眩，恶心得想吐，他甚至怀疑自己被打出脑震荡了，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登场，开始了第二回 合。
这回他坚持得久了些，一分二十秒，被简正延的三角绞勒颈窒息，双眼暴突地倒了下去，但作为坚持的代价，他完全丧失了比赛能力，简正延直接K.O了他，才两回合就提前结束了这场比赛。
“我宣布，本场次中量级的冠军是来自铭辉俱乐部的选手简正延！！”
裁判举起简正延的手，宣告了本场比赛的结果，全场掌声雷动，徐教练和俱乐部的成员们更是激动得相拥而泣，乔霜也激动得难以自抑，站起身边鼓掌边喊：“正延，你超棒！！”
也不知场上的简正延是不是听到了乔霜的声音，又或者只是凑巧，他刚好朝着乔霜的方向挥拳，双眼明亮如星，做出口型：“我赢了。”
稍事休息后，比赛全部结束，开始进行颁奖典礼。
在众多观众和媒体记者的注视中，简正延站到领奖台上，接过评委递来的冠军奖杯，面露自豪的笑容，高高地将金色的奖杯举过头顶。
主持人举过话筒，笑问他此刻的心情，简正延也笑了起来，回答主持人：“当然是很开心，很激动，感觉没有辜负教练和朋友的期待，也对得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
“比赛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和朋友庆祝一下，还有就是……”
简正延顿了顿，目光扫过观众席，很坚定地说道：“再一次向我喜欢的人表白，把我的奖杯送给他，和他一起分享这个荣耀的时刻。”
此言一出，整个场馆瞬间炸开了冲破屋顶的尖叫，主持人眼前一亮，还要再追问，简正延却笑了笑，用奖杯隔开话筒，转身走下了颁奖台。
VIP席间，秦琅象征性地鼓了鼓掌，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简正延做出评价：“这孩子可真会给自己泼冷水。”
他看向怔忪的乔霜，已经替继子预料到了结果——乔霜不可能接受他，除了沈照，现在他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简正延的告白注定会以再次失败而告终。
但秦琅并不着急，也不打算再做什么阻止沈照。
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谁能保证一个人能永远不变心呢？他可以等，等乔霜对沈照倦了，就是他趁虚而入的时候。
颁奖典礼结束后，观众们陆续离场，乔霜几人来到选手通道等着简正延，没过一会，他就和和俱乐部的队友一起出来了。
看到人群中的乔霜，简正延脸红了，和队友们低语了几句，便扛着沉甸甸的背包走了过来：“走吧，回去了。”
他的目光落在乔霜身上，就再也没移开过，仿佛已经看不到别人了，队友们“哎哟”一声，发出了起哄的声音，简正延瞬间连耳朵都红了，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队友们：“别添乱了！”
他快步走向乔霜几人，跟他们一起上了车，去饭店吃庆功宴。
饭桌上，简正延别别扭扭地向秦琅道谢，毕竟是秦琅出资帮助了铭辉，才能让简正延毫无顾忌地投入比赛，拿下这个来之不易的冠军。
秦琅举起酒杯，轻轻地饮啜一口：“不用谢我，感谢小霜吧，我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会帮忙。”
“我当然要感谢霜霜。”
这话不用他说，简正延自然心里清楚，他看向乔霜，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期期艾艾地问：“霜霜，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啊……”
乔霜放下筷子，面露犹豫的神色，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沈照。他们都知道简正延想跟他说什么，所以乔霜有些不安，担心沈照又会吃醋。
沈照对上他的目光，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没关系。”
没关系？是指他不会吃醋，还是他吃醋也不用管他呢？
乔霜本能地揣度着沈照的真实想法，而沈照不会让他误会，又低声解释：“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正延，所以没关系。”
桌面下，他的手掌扣住乔霜的膝盖，充满占有欲地摩挲着，神色却还是清清冷冷的。
乔霜耳垂红了，轻轻推开沈照的手，沈照又顺势握了握他的指尖，才说道：“去吧。”
简正延抱起背包，和乔霜一道出去了，秦琅晃了晃酒杯，面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要不要打个赌？你们猜正延是深受打击逃离饭店，还是会哭着跑回来？”
季和本来就心烦意乱，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就更烦了：“你高兴什么？”
“不是高兴，是幸灾乐祸。”
秦琅纠正：“看到小霜一个个甩了你们，我感到由衷的喜悦。”
饭店被花园围绕着，花园的另一端有一座小型温室，室内很暖和，又刚好没有人。
简正延单肩背着背包，推开了温室的玻璃门，湿漉漉的空气混杂着花香扑面而来，他将背包放在茶桌上，取出了冠军奖杯。
“霜霜，你应该已经猜到我想说什么了……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听我慢慢说，我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面对你的。”
简正延的脸已经红透了，他垂着眼睛，飞快了瞄了一眼乔霜，又接着垂了下去，双手微微颤抖地扶着奖杯，似乎正在从中汲取勇气和力量。
“你说吧，正延，我在听。”乔霜轻柔地回应。
“好，那我就说了……”
简正延深吸口气，郑重地开口：“霜霜，我喜欢你。”
说着，他将奖杯推向乔霜：“这个冠军奖杯，就是我能送给你最好的东西。”
“我知道这个奖杯对你没有用处，最多就是一个装饰品，但它是我自己赢下来的、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没花家里的钱，也是其他人送不了你的，是我能拿出来的最特别的礼物。”
“在训练的期间，我就一直在想，要是我能拿到冠军，我就再次向你表白。”
“我知道你可能正在跟季和交往，我不想让你为难，更不会逼你选择我，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诉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会一直喜欢你。”
“所以说了这么多，我不是为了一定求一个结果，非要问我有什么目的，可能还是心有不甘吧，明明我是第一个跟你表白的，但是……”
说到这里，简正延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他吞下那些轻微的颤音，抬头朝乔霜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就是想让你记得我，记得我喜欢你很久了，这就够了。”
“正延……”
乔霜轻轻地叫着他，心里满是酸楚，他多想抱抱简正延，叫他不要难过，可他又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他已经耽误正延很久了，必须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轻声说：“正延，真的很谢谢你喜欢我，能够得到你的喜欢，我很开心，因为我经常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你们的喜欢，可是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
简正延喉结滚动，如同咽下了黄连，口腔里充满了苦涩，但他没有流露丝毫难过的神色，还在笑着。
他说：“不用跟我道歉，你没错，有问题的人是我，我明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却还是向你表白。”
乔霜说：“可能你还不知道，我已经跟季和分手了……现在的男朋友是有期。”
“有期？”
简正延听到前半句话，他本能地一喜，但后半句话又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料：“为什么？”
乔霜垂下睫毛：“他生病了，要做手术，我为了陪陪他，这才答应了他的表白。”
简正延愣了一会：“那……那等他病好了，你还打算一直跟他交往下去吗？”
“会分手的。”乔霜摇摇头，“我对有期也不是那样的感情。”
让他情窦初开的人是季和，但他知道自己对季和的喜欢并不纯粹，所以他选择了分开。
到了现在，他已经无法喜欢上沈照之外的人，所以就算再怎么不忍心，他也不会答应任何人了。
为了沈照，拒绝其他人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了，想到沈照可能会因他悲伤、因他痛苦，那种心碎已然凌驾在所有感情之上，让他完全无法顾及别人了。
沈照就是他最最重要的人，他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乔霜安静地望着简正延，目光温柔而伤感。
只是这个眼神，就让简正延明白了他的想法：即便和孟有期分手之后，他也不会和简正延在一起，他不想带给他更多的伤害。
简正延闭了闭眼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忍住那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笑着对乔霜说：“成，等你甩了有期那小子，我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顿，他这算是怎么回事，利用你的心软让你和他在一起，被甩了也是活该。”
他不想在乔霜面前哭，因为乔霜会比他更难过，他说什么也不想看到乔霜难过的样子。
至于乔霜拒绝了他，他在告白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正如他对乔霜说的那样，他不会强求乔霜答应他。
即使乔霜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他还是会继续喜欢乔霜，正如这座冠军奖杯，里面寄托着他对乔霜的情感，他的爱恋不会褪色或消失，它永远存在。
简正延收拾了背包，将奖杯装了回去，和乔霜返回了包厢。
两人之前的氛围格外宁静，虽然都没有笑脸，但也都没哭，秦琅意外地挑了挑眉，指节轻敲桌面：“是长大了。”
简正延很不爽他宛如评价小辈的态度，冷笑着回了一句：“是啊，这代表着你也老了，倚老卖老的老东西。”
敲桌面的声音一下子停了，秦琅半天没说话。
……
回程的路上，简正延详细了解了孟有期的病情，这才知道他的病情这么严重，他本想立刻赶到医院探望，但孟有期现在不适合见人，医院对方不开放探视，只能就此作罢。
大概又过了三天，米勒教授对孟有期的病情再次进行了评估，提高了一些分数，在孟有期的强烈要求下，探视重新开放，但首次只对乔霜开放，因为孟有期只想见他。
放学后，沈照陪乔霜赶到了医院，其实简正延和季和也想一起过来，但既然孟有期不想见他们，乔霜觉得就没必要来这么多人了，最后只让沈照陪他过去了。
对于让沈照辛苦一趟陪着他，乔霜没什么歉意，因为他知道沈照一定很愿意陪着他。
几个人在学校门口分开，季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黯淡下来，简正延奇怪地问：“霜霜什么时候跟沈照感情这么好了？”
他们这群朋友固然关系很好，但还是有远近之分，以前乔霜想找人同行，他的首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沈照。
季和看了他一眼，扯了下唇角：“你的反应真是永远慢半拍。”
简正延：“？什么意思？”
沈照陪乔霜来到病房门口，对他说：“我在楼下的大厅等你。”
“好。”
乔霜点点头，刚要敲响房门，沈照忽然叫了他一声：“霜霜。”
“怎么了？”
乔霜回过头，只感觉到眼前一暗，沈照的身影挡住了头顶的灯光，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后退半步说：“进去吧。”
乔霜瞬间脸红了，捂着额头看向沈照，唇瓣颤了颤。
但他来不及追究沈照了，敲了敲的门，边敲边想沈照真是学坏了，可他也好没出息，不仅生不起沈照的气，反而心里还有些甜。
房门很快打开了，里面光线昏暗，只开着一盏小夜灯，映照着孟有期英俊的面孔。
他的气色不是很好，神情也有些阴郁，不过和乔霜对视的瞬间，他的表情正如点燃的火光，变得明亮起来，将乔霜迎进病房：“霜霜，你终于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孟有期又瘦了一些，乔霜有些心疼地抚摸他的脸颊：“是不是医院的营养餐不合你胃口？”
“嗯，我只喜欢吃你做的饭。”
孟有期浮现出一丝委屈的神色，可怜巴巴地说着，乔霜更心疼了，立即就说：“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做。”
“不用了，我更想和你多待一会。”
孟有期抱住乔霜，双臂还是很有力气，扣住乔霜的腰，将他放到沙发上，低头亲吻他的唇。
一瞬间，乔霜有些晃神，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沈照，不知怎地，他竟然将脸偏向一边，躲开了孟有期的亲吻。
孟有期的吻落在了乔霜的脸颊上，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孟有期显得有些受伤，慢慢地放开乔霜：“抱歉，既然你不愿意……”
“我没有不愿意。”
乔霜连忙拉住孟有期的衣袖，主动吻住他，孟有期含住他柔软的唇瓣，深深地吻住他，他的吻是那么地灼热，亲得乔霜难以呼吸，只能身体发软地攀住他的后颈，和他拥抱在一起。
“我好想你，霜霜。”
孟有期紧紧地将乔霜抱在怀里，身体微微发抖，轻声重复道：“好想你。”
他总是用最直白的话向乔霜表达自己的爱意，乔霜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抽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卷发：“我也想你了，有期。”
“前几天我们去看了正延的比赛，当时我就在想，如果你也在就好了。大家也都很想你，等你出了院，我们就一起出去玩，到时候……”
“霜霜。”
孟有期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有些发闷：“我这次叫你来见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出院之后，你会和我分手吗？”
乔霜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愣住了，孟有期又接着问：“那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你会永远记住我吗？”
“有期，你别乱说！”乔霜听不得这种话，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米勒教授那么厉害，有她主刀，你的手术肯定会非常顺利，不要胡思乱想。”
孟有期沉默片刻，轻声地说：“不是胡思乱想，我的确很认真地考虑过。”
“只要我死在手术台上，你不仅不会和我分手，还会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我会成为你最特别的人……对我来说，这真的很有诱惑力。”
“有期……”
乔霜的声线有些颤抖，因为他了解孟有期，知道他真的有可能这么做：“你别这么想，任何人都不值得你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如果你是为了我，我会非常生气，气你一点也不珍惜自己，你希望我生你一辈子的气吗？”
“我不想，所以我考虑后的结果就是我会放弃这么做。”
孟有期说：“但我不是觉得不值得，如果能让你记我一辈子，其实我觉得很值，我经常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只有见到你才会打消这个念头，你是我唯一的快乐。”
“我放弃的原因是我不想你难过。我知道我死了你会伤心，以后每当你想起我一次，你就会心痛一次，我不想成为你悲伤的源头，所以我会好好活着，你才会高兴。”
孟有期抬起头，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可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
“我会努力地活下去，可我还是很害怕出院的那天。我不想和你分手，就算你有别人也没关系，以后你可以和我结婚，养你喜欢的情夫，或者你和别人结婚，我来当你的情夫……我都没问题，我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
他的眸光支离破碎，隐隐含着水光，乔霜很心疼他，握住他的手说道：“不要害怕，有期，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直在你身边，我不会丢下你的。”
“可是你不会接受我的，对吗？”孟有期拉起他的手，贴住自己微冷的面容，“你没办法喜欢上我，到最后还是会跟我分手，是这样吗？”
“我……”
乔霜张了张唇，心里泛起疼痛，只要想到沈照，他就真的没办法说出任何违心的话，哪怕只是为了安抚孟有期的情绪。
他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孟有期看在眼里，立刻慌了神，连忙哄着他：“我没有逼你的意思，霜霜，你不要难过。”
“其实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也许可以接受最差的结果，我只是想问明白，为什么我就不行呢？我没有想过成为你的唯一，就连这样也不行吗……你就真的这么不能接受我？”
乔霜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有期，你真的很好，没法接受你是我自己的问题，就连当初跟季和分手也是，我不仅仅是为了你，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没法过我自己这一关。”
“你刚刚生病的时候，秦叔叔曾经向我提过一个条件，如果我想救你，就必须跟季和分手，那个时候我竟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与季和的感情，也就是这件事让我意识到了，我必须跟季和分手，我不能和他交往。”
提起当时的事，乔霜仍然心痛，可说出来之后他觉得轻松了不少，他也在学着渐渐放下。
“我当时是喜欢季和，可这份喜欢太脆弱了，经不起任何考验，如果再继续交往下去，我只会把季和伤得越来越深，所以就算再怎么喜欢，我也必须离开季和，不然对季和太不公平了。”
“和他分手之后，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爱人的能力，如果我像你说的那样，接受很多情人，我只会越来越痛苦，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如果同时爱着很多人……是不是也意味着一个也不爱呢？那到底是爱情还是友情，我会分辨不清，我太笨了，只能爱一个人，而这个人……”
如果不是沈照，那也不会是别人了。
“所以……对不起，有期，我不能答应你，我没有爱你的能力。”
乔霜说完这些，病房陷入了寂静。
孟有期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我明白了，霜霜，我从来没想过你竟然这么辛苦。”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太自私了，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你身上。我理所当然地觉得你会乐于拥有很多情人，是我在让步、是我在委曲求全，我没想过你可能接受不了。”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驱赶着胸腔中的涩意：“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至少我曾经是你的男朋友，这段回忆已经足够我快乐一辈子了。”
“但我不想放弃喜欢你，只有喜欢你，我才能觉得活着不是件很辛苦和麻烦的事，霜霜，你能接受我还喜欢你吗？”
“当然可以……”
乔霜抱住孟有期，在他的发间落下轻轻的吻，声音柔软地说：“你永远是我很重要的人，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孟有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下眼泪。
“霜霜，你真的特别好，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所以我才喜欢你。”
只是很可惜……霜霜喜欢的人不是他，他不能成为他的唯一。
……
乔霜陪了孟有期很久，直到护士催促他离开，他这才和孟有期告别，离开了病房。
他以为沈照在楼下的大厅等他，谁知一出门就看到沈照站在走廊里，灯光落在他优越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上，洒下一小片阴影，衬得愈发冷漠，透出一股生人莫近的气质。
这就是从前沈照给乔霜留下来的印象，让他觉得自己和沈照距离很远，总是不敢靠近沈照，生怕自己惹他讨厌。
不过在了解了真正的沈照之后，乔霜就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一想起刚才进门之前沈照忽然亲吻他的行为，他既害羞，又有点不服气的感觉，于是他悄悄地走了过去，从背后戳了一下沈照：“怎么没在楼下等我？”
“感觉时间差不多，先上来找你。”沈照反应很快，回过身握住他的手，“结束了？”
“嗯！”乔霜点点头，露出浅浅的笑意。
沈照凝视着他的眼睛：“你们聊得很高兴？”
乔霜：“我跟有期约好了，无论以后怎么样，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说开之后，他和孟有期又聊了很多，也包括回忆他们小时候的事，那种沉重的心情渐渐被轻松和快乐取代，尽管他们会分开，可他们都是彼此很重要的存在，这一点不会改变。
两人手牵着手走出医院，看着宁静的夜空，乔霜忽然开口：“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喜欢我，以前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我对别人也可以这么重要，原来我能得到这么多的爱。”
“我一直很自卑，可是因为有了你们，我渐渐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差了，我其实还是有点讨人喜欢的，是不是这样？”
他说得很小声。
沈照将手握得更紧，语气认真地说：“是。你是我见过最可爱、最值得让人喜欢的人，你不需要怀疑这一点。”
“那……”
乔霜轻轻地问：“沈照，你会一直喜欢我吗？会不会有这么一天，你会突然不喜欢我、不想要我了？”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心跳加速了，尽管他知道答案，可他还是想听沈照亲口说出来。
沈照说：“不会有这一天，我会一直喜欢你。”
永远的承诺总是虚假的，但只要是沈照许诺的，就不需要怀疑它的真实性。
他爱乔霜，不仅是荷尔蒙作祟，更是他的生物本能，如同呼吸、进食、摄取水分，只要还活着，就不会停下来，直到他的生理机能完全消失为止。
“霜霜，你了解我，”他看着乔霜，“我不能没有你。”
乔霜的耳尖红了，回握住沈照的手，声音轻得几乎要融入到夜风中了：“我也不能没有你。”
但沈照还是听清了，他蓦地停住脚步，挡在乔霜的身前：“我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我也喜欢你’吗？”
乔霜满脸通红：“我、我……现在还不行……”
“那么就是以后可以。”沈照说，“什么时间？有期出院之后？”
“我不知道！”乔霜有点羞恼，他不要思考这个问题，他不要。
沈照面露浅淡的笑意：“没关系，我等你。”
他会等霜霜亲口说出来。
两人走了一会，忽然看到空中有星星点点的雪花落了下来，落在鼻尖上，化作微微的凉意，而后消失不见。
乔霜惊讶地说：“下雪了？”
沈照望了望上空，雪不算很大，只是小雪，但再过一会路面会比较湿滑：“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乔霜摇摇头：“没关系，我好久没看到下雪了，想在外面走走。”他顿了顿，“你呢？你是先回家，还是陪我一起走？”
他这样问着沈照，却没放开沈照的手，因为他知道沈照会怎么选。
毫无意外地，沈照选择陪他走回家，他们两个手牵着手，慢慢地走在路上，路面很快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留下两串浅浅的足印。
他们越走越远，影子交织在一起，直到道路尽头，融入万家灯火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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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