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文又听到陶年说昨天和林景华他们到杨则惟私宅探望,一时好生羡慕,全港可以一睹太子爷豪华别墅真容的人,十根手指都数得完。

  刚好,他不在这十根手指中。

  幸运的是,他的好朋友在其中。

  梁振文与有荣焉。

  杨则惟接受完采访,看了一眼陶年方向,梁振文正指着堆起来的建筑材料和他说着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杨则惟看着梁振文这模样都觉得还挺用功。

  甚至觉得梁振文好似没以前碍眼了。

  梁振文察觉到身后有目光,杨则惟看着他们,伤者为大,他给予一个明媚的笑容。

  杨则惟礼貌点头致意。

  梁振文转头就同陶年说:“杨生受伤回来好像换了个人,他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以前杨则惟绝不可能会这么有礼貌地对他,梁振文觉得杨则惟对他若有若无的敌意,绝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朝他点头。

  陶年点头:“嗯,是伤到脑袋了,但不严重。”

  应该没有腹部的子弹伤口严重。

  梁振文了然,那一切都能解释了。

  实地勘测并不是做做样子,一行人从头行到尾,连梁振文和林景华都收起了嬉皮笑脸,还提出了几处安全隐患。

  一走就是一个上午,到午饭时间,专家团队诚邀他们到员工饭堂就餐。

  恭敬不如从命,专家团队带着他们走进饭堂。

  说是饭堂,无非是用活动板材料建设而成的临时就餐地点,里面环境算得上干净亮堂,装有空调和风扇。

  现在是午饭时间,工人都在此用餐。

  每个人拿着餐盘吃大锅菜大锅饭,这是少爷们鲜少的体验。

  他们已经离开校园将近十年,这期间几乎没有过,谈完生意再到高级餐厅开香槟庆祝,又或者出海玩几局享受。

  林景从小就在国外读书,大学毕业才回来,国外学校那都不是人吃的东西,家里给了他配了厨师随行,他就更没去过学习饭堂了。

  此时他拿着餐盘排队,侧着身子往前看,试图去看今日饭菜是什么。

  负责打饭的食堂阿姨看到一行人穿着西装,非常有眼力见,舀了实打实的一勺白米饭给排在前头的梁振文。

  在梁振文身后的林景华见状说道:“靓姨,我不用这么多。”

  靓姨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再次舀了一大勺,林景华看着那小山似的白米饭顿时慌了。

  他一向嘴刁,吃菜不吃饭,菜好吃偶尔才吃口饭。

  陶年在林景华身后说:“阿姨,一半就够了,不然吃不完浪费粮食。”

  阿姨终于减少了一半,而在梁振文求助的目光下,陶年和他分了餐盘上的米饭。

  饭堂阿姨太过热情,每一勺菜都是实打实的,废了好些力气,才得到正常食量。

  林景华挑食,把土豆炖鸡里面的土豆全挑给沈祖轩。

  在一众穿着工程服的工人饭堂中,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格格不入,画面甚至还有些突兀。

  不过建筑工人们只是一眼扫过,见他们真的是在用餐,眼里闪过惊讶之余,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没这么多闲心关注别人。

  今日额外补贴餐标有油焖大虾,每个人三只大虾。

  杨则惟戴着手套剥虾,陶年想起昨日杨则惟的伤口,确实不适宜吃海鲜,刚想开口提醒,只见杨则惟将剥好的虾放到他的碗里。

  林景华看到这一幕饭都不吃了,梁振文见到这一幕嘴都不会动了。

  沈祖轩低头优雅地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

  杨则惟自然得很,说:“我有伤口不能吃虾。”

  林景华幽幽地问:“那你怎么不给我?”

  杨则惟继续拿起第二只虾,义正言辞地说:“只有三只虾不够分。”

  林景华不依不饶:“阿轩不喜欢吃虾,你给我一只。”

  沈祖轩没有发表意见。

  梁振文装作没有听到,扬起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杨则惟勉为其难地将第二只虾放到林景华的餐盆中。

  杨则惟剥完自己的,也热心地和陶年剥虾。

  陶年抬眸看了他一眼,对方解释:“我戴着手套,顺手的事。”

  林景华颇具意味看着他:“那你顺便帮我剥完。”

  下一秒,杨则惟帮陶年剥完三只虾,摘下手套,脸上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有点累,身体不比从前。”

  林景华:……

  他怀疑杨则惟在针对他,但他并没有证据。

  没人给林景华剥虾,只好自己自力更生,顺便吃完不喜欢吃虾沈祖轩面前的三只大虾。

  最后,五个人把自己餐盘上的饭菜全部吃干净,并没有浪费粮食。

  勘测工地的行程告一段落,各自上车之前,梁振文非常意外地得到杨则惟的下次见,受宠若惊。

  杨则惟受伤,三安堂恨不得趁他病拿他命,不过谈何容易。

  他们已经做好被杨则惟反咬一口的准备,到最后无法抵抗的时候自断右臂,保一个自保。

  令人不解的是,杨则惟一心沉迷工作,对三安堂的挑衅视而不见。

  前些日子三安堂还处于一个随时备战的状态,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草木皆兵,一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

  明知头顶吊着一把砍刀,只要一松手就会对着脑袋砍下来,可这把刀一直下来,风一吹过来,晃呀晃呀。

  终于,三安堂坐不住了。

  三安堂第一把手方文亲自给陶年发邀请见面,地点不算隐蔽,一间非常有名的老牌葡式餐厅。

  像是来谈生意一般。

  陶年如约赴宴,没带任何人,司机和副手全在外面的车上。

  餐厅没有包厢,方文也没有包场,一个人独自坐在大堂中。

  陶年没有见过方文,也不了解这个人,但从拉开玻璃门进门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确认穿着深灰色POLO衫的男人。

  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不比陶明宗的打扮精致,头上没有一丝白头发,他头上已经有不少白头发,肤色是被晒出来的黝黑。

  靠着椅背神情悠哉,和大厅里的用餐客人无异。

  只是身上的气质不容忽视,是常年位于高位的威严,手上沾血不可名状的阴沉。

  陶年一出现在门口方文就注意他了,后生仔当真敢一个人应约,年纪虽轻,有胆识。

  方文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的娱乐周报,也是,够胆和杨则惟抢女人的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当然,狗仔一向把事情放大来说,两男争一女当它是真的,杨则惟和陶年有合作,会保持明面上的和谐,不存在闹掰。

  无论玉石有多么漂亮,价值多么不菲,只要有裂缝,轻轻一碰,就碎了,变成一文不值。

  陶年不紧不慢地走到男人面前,礼貌地说:“你好,方先生,久等了。”

  方文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架子,非常热情地招呼陶年落座:“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够拼,怎么吃饭也不积极呢?身体重要啊。”

  陶年一个小时前才收到方文的邀请消息,刚好他今日不在陶氏,足足跨了整个半岛才到这家餐厅。

  陶年淡定从容地说:“方先生说的是,好身体是成事之本。”

  方文听到陶年这句话,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笑容,将身前的菜单递了过去:“你看看想吃什么?”

  陶年双手接了过去:“我第一次来这家餐厅,不是很了解,不如请方先生推荐。”

  方文热衷于介绍这家餐厅的菜式,连食物的来源都非常清楚,早上凌晨几点到,主厨是哪里人,一清二楚。

  方文点了几样招牌菜式,陶年加了一道炸马介休球。

  等待上菜期间,服务员拿了方文存在这里的香槟过来。

  方文亲自给陶年倒酒,位于这么高的位置,亲自给后辈倒酒的人没有几个。

  他们第一次见面,对方还是意义上的对家,仇人,但好似并没有隔阂,风平浪静。

  方文问:“陶先生喜欢葡国菜吗?”

  陶年的口味偏向粤式,但没必要向第一次见面的人坦白。

  “我的口味并不挑,葡国菜别有一番风味,让人食过翻寻味。”

  方文笑声爽朗,非常欣赏陶年的性格。

  菜上齐之前,他们一直在聊有的没的,宛如今晚这一餐就是寻常的家常便饭。

  最后一道葡国鸡上齐,没有人再过来打断他们的聊天。

  “不知道陶先生对杨则惟受伤是否有所听闻?”

  杨则惟受伤的消息没瞒住,是杨则惟没想着要瞒,是真是假任由大家猜,杨老太爷那边发了好一通大火,家宴都没叫杨则惟去老宅。

  杨则惟很委屈地给他打电话寻求安慰。

  陶年那时在开夜会,没接听。

  陶年说:“有所听闻。”

  方文很关心杨则惟的身体情况,问:“那消息是真是假?世侄受伤我作为叔叔理应去探望,但消息多样,杨则惟身份重要,我很多时候都分不清楚。”

  陶年忽然压低声音说:“是真的,我听林少说是在国外受的伤?”

  方文有些疑惑:“听?你没有亲自见过吗?”

  陶年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香槟:“之前林少带着我去过杨先生的私宅,因为杨先生因私事缺席了一个月,对项目进展不了解,我亲自向他汇报,期间林少有事走先一步。”

  他顿了顿,在思索着什么:“杨先生的面色确实有些不好,不知道是否因为受伤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