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陈藩掏出手机扒拉几下,打开外卖软件:“哪家,帮我找找,咱床头柜还空着呢,我早想养两盆绿植了——他家有绿植吧?”

  “有。”贺春景就着他的手滑动屏幕,很快就找到了正做活动的那家。

  “不要绿萝,爬得到处都是,”陈藩凑在他肩膀上挨个品评,“文竹容易黄尖儿,米兰掉米儿,再往下点。”

  “你还挺挑。栀子行吗?”贺春景被他三言两语带跑偏了,整个人松懈下来,开始沉浸在购物里。

  “你喜欢栀子花?”陈藩斜起眼睛觑他,“忒香了吧。”

  “我还挺喜欢它香的,你知不知道汪曾祺写栀子花,香得那叫一个霸道。”贺春景终于笑起来,粗声粗气学栀子花说话,“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说完他自己第一个笑,陈藩也跟着瞎乐,顺手把首单四折的栀子花添进购物车。

  “咱们周末要不去趟宜家?”陈藩朝贺春景挤挤眼睛,“四元桥,离着也不算远。”

  贺春景笑容被茫然冲淡了点:“干嘛去?”

  “买了栀子花,你要买松土的耙子和铲子吧?浇水壶和修枝剪也要有。”陈藩掰着手指头数,“要是置办这么一整套东西就伺候它一个,也太穷奢极欲了,往后是不还得添几盆?补光灯得有吧?花盆架也得有吧?”

  贺春景怔怔听着。

  “另说那两间屋子,客卧跟书房,保洁都给清出来了,现在都空着呢,咱们去看看样板房,学习学习怎么改造呗。”

  陈藩黏黏糊糊靠在贺春景身上,又开始整那个扭扭捏捏死出。

  “老公~去嘛~~~”

  贺春景“噫”了好大一声,汗毛倒竖,后脚跟狠狠碾在陈藩拖鞋上:“又膈应我!”

  陈藩吃痛大叫,反手去挠贺春景的痒痒,两人笑着扭作一团,以水池边的一个长吻告终。

  “肚子饿不饿,晚上出去吃?”

  陈藩把贺春景压在流理台边上,拱啊拱,碎碎亲他的眉眼。

  “去哪?”贺春景猝不及防被亲到眼皮上,闭眼嫌弃地偏开头,“口水!”

  “那你亲我,我不嫌弃口水。”陈藩立刻收回狗嘴原地等着临幸,睫毛忽闪忽闪都快扇出小浪花来了。

  “……”

  贺春景回手从身后抽了支玫瑰,上门栓似的横在他嘴里,给他控制住了:“我问你吃什么。”

  陈藩眼珠子转了一圈,把玫瑰花重新插回水里,顺势把人抱紧了:“想吃大螃蟹了,自助怎么样?”

  贺春景自然没意见,小区对面隔条马路就有家不错的海鲜火锅自助,在决定下单鲜花之前,贺春景反复刷到有七百多遍这家自助的优惠推送。

  他当即点头:“行。”

  窗外是个好天气,冷得爽利。

  他们没开车,步行能有十多分钟,刚巧赶上自助餐厅晚市开餐。

  陈藩果然直奔着螃蟹去了。帝王蟹松叶蟹各捡了一只,飞蟹花盖蟹镶边,活虾溜缝。转回来再看他家贺老师都拿的什么,黑森林苹果派旁边挨着抹茶巴斯克,蛋挞和水果占了另外半边盘子。

  “下次该带你去吃那种王府中环名媛下午茶,699给你提一鸟笼子上来那种。”陈藩嘴上说着,手里又给他盘里夹了两块板烧糖水菠萝圈。

  贺春景被他笑得脸发烫,瞪他一眼:“我这是就近原则,一会儿再转一圈拿别的!”

  桌面很快挤得满满登登,虾兵蟹将小贝壳在汤锅里翻江倒海,俩人开捞之前趁着胃口好,还各自吃了一碟煎鹅肝。

  熟制海鲜下肚,胃里暖和充实起来了,陈藩问贺春景要不要刺身鱼片,贺春景皱着眉毛直摇头。自打在栖舍参加开鱼大会那次,他就对这东西兴致全无,甚至心里说不上的有点恐惧。

  “我去拿点菌菇蔬菜,营养均衡一下。”陈藩晃晃脑袋,决定再去搜索一轮。

  贺春景正吃那块巴斯克,嘴角挂绿,懒得动弹,对陈藩行注目礼,并嘱咐对方记得猎回一碟小麦瓜。

  就在陈藩起身那一刻,贺春景的右眼皮莫名跳了两下。

  他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试图等待并确认,刚刚是有这么回事。

  可那点微小的神经性震颤就好像跟他开玩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出现。

  贺春景觉得自己可能是疑心病根太难消除,自嘲地笑了笑。可他刚刚重新抄起筷子,右边隔壁桌上异变突生,有什么东西蹦得老高,“扑棱”一下摔在地上。

  贺春景手里的筷子惊得“铛”一声碰在碗边,心里突突地打颤。

  然而当他定了定神,朝地上望去,却发现那里躺着的,只不过是一只正在拼命挣扎弹动的海虾。

  青色的光滑虾身抽搐着,细密短小的肢体麻泱泱蠕动,长长的须子落发般黏在地上。

  原来是自助餐厅的海虾太鲜活,从盛放食材的小桶里蹦出来了。

  隔壁桌的客人此刻并不在场,贺春景木然盯着地面上的虾看了一会儿,逐渐从方才的惊恐里挣脱出来。一只虾而已。

  不过它像这样掉在地上,是不能再捡起来直接下锅的,贺春景想,起码要拿到洗手间去冲一冲。

  如果隔壁桌的客人不愿意要它的话,我可以把它拿到洗手间去冲冲水,并不影响食用。

  想到这,他心里又有一丝别扭。

  这只海虾应当是非常年富力强的,不甘心自己被煮熟的命运,拼命逃脱了困境,却陷入另一个困境,甚至还有人在盘算着怎么把它送回锅里。

  可除此之外,贺春景实在想不出它还有什么其他出路。

  他想伸手去捡虾,桌面上的手机却在此刻震动起来,于是贺春景的手在半空改换方向,抓起了手机。

  “贺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