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陈藩更来劲了,一头扎进贺春景的怀里呜呜咽咽,两条长胳膊前后一绕,把人箍得死死的,整张脸牢牢贴在贺春景胸前,推也推不开。

  贺春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投怀送抱禁锢住了,动也动不了,只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估计是憋笑憋的。

  “唉,小伙子你也别太伤心了,都会过去的。你们还是学生吧,想当年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呐。那会儿男女之间也是单纯,时代没有现在开放,我喜欢人家姑娘又不敢说,每天就闷头写日记写情书,也是一听歌就哗哗淌眼泪,听《同桌的你》,给我哭得都不行了……”

  司机还在前头絮絮叨叨忆往昔,贺春景在后座被陈藩抱得几乎喘不上气,悄悄伸了手去捏陈藩的鼻子,却被陈藩捉住了手,整个包裹进热乎乎的掌心,又窝进那人怀里。

  陈藩往上挪了挪,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搭在贺春景肩膀上,压得极低的字句随着温热呼吸送进贺春景耳朵里,让贺春景从耳朵尖一路酥麻到尾巴根。

  “抱她可以,抱我不行?”

  声音轻佻又欠揍,哪有半点伤心。

  “你!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春景感觉自己脸上汗毛都全体起立了,陈藩折腾了一溜十三招,原来就是为了报复这个?!

  “小伙子,用不用来颗烟解解愁?”

  司机朝后视镜里摇了摇烟盒,他看这俩人在后头搂脖抱腰,在那兄弟情深互诉衷肠呢。

  “不用,谢谢大哥,我不会。”

  陈藩坐起来抽搭了一声,朝后视镜柔弱又为难地笑了一笑。他不会个屁。

  要不是手被陈藩捏住了抽不回来,贺春景都想把那颗烟接过来给自己点上。

  “那你回家陪他喝两杯,好好哭一场。要不这事儿总在心里憋着,容易憋出内伤。”司机嗐了一声,皱着眉头叮嘱贺春景。

  “我也不怎么会喝酒。”陈藩还是那个死样,往贺春景身上一歪,“只要伤心的时候有个朋友能陪在我身边,和我说说话,这就足够了。”

  司机一拍大腿:“对,要不人家歌词怎么写,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呢!遇见什么坎儿,能有个朋友拉一把,人真就能记一辈子。”

  陈藩哼哼唧唧窝回贺春景怀里,他整个人比贺春景大了两个号,人家小鸟依人,他鸵鸟依人,有点滑稽,但他本人不在乎。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龇牙咧嘴给贺春景递了两个眼色,贺春景无奈之下只得陪着陈藩狗瘾大发,顺着陈藩的后背摩挲几下,无中生有地安慰起来。

  出租车一路开了二十多分钟,七拐八绕进到别墅群里,把两个小孩撂在家门口了。

  “谢谢师傅,新年快乐!”

  陈藩刚在后头打了两个哈欠,这会儿眼圈泛红,蓄了一眼眶的晶莹泪花,很能唬人。

  贺春景两手插着口袋,在旁斜眼瞧着陈藩跟热心司机挥手道别,忍不住在车开远之后,屈起膝盖朝陈藩后屁股顶了一下:“快走吧,你那意大利打卤面都坨了。”

  “不着急。”

  陈藩笑盈盈转过身,不顾贺春景被他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亲亲密密拉起贺春景的手,把他拽得跟自己面对面站着。

  贺春景的羊毛围巾被他自己解开过,眼下正许文强式的挂在脖子上。陈藩温柔地把围巾拉起来,兜在贺春景脑后,突然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拉——贺春景猝不及防撞进陈藩怀里,吓了一大跳:“你,你有完没完,能不能……”

  “你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说过,厂里有姑娘追你,还说我高考百天的时候你都能娶老婆了——你那老婆就是她?”陈藩笑咪咪地问。

  震惊与羞耻猛地跃上心头,贺春景几乎立刻就要恼羞成怒尖叫起来。

  怎么当初自己故意胡诌出来气陈藩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过去八百年的事,这人到现在了居然还记着!

  还跟他翻起旧账来了!

  “说话呀。”陈藩还伸手替贺春景理了理头发,“这可是我跟弟妹的初次见面呢,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这空手过去,多不好。”

  “我不是我没有她也不是求你别说了——”贺春景就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虽然郑可乔之前对自己表示过好感,但俩人完全没有什么超乎工友关系的互动。被陈藩这么刻意往歪处说,倒好像是贺春景自己一厢情愿地意淫人家姑娘一样。

  “害羞什么啊,她挺漂亮的。”陈藩又把手里的围巾紧了紧,不让贺春景有机会钻出去逃跑,“你们还有联系?”

  “没有,真没有,今天就是意外碰见的,真的。”贺春景见自己实在挣脱不出去,也就放弃挣扎了,目光诚恳地看向陈藩。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藩看贺春景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噗嗤笑了,手上也松了力道,把围巾仔仔细细给贺春景围好。

  贺春景自己也愣了一下,是啊,他和陈藩现在只是普通朋友……或许比朋友再稍微亲密一些的关系,但终究还是朋友,陈藩有什么立场来质问他啊?!

  况且陈藩这一晚上还故意演戏气他,贺春景原本是要给陈藩一顿好骂的,但被陈藩这么一翻旧账,反倒灭了自己的气焰,助长陈藩的威风!

  贺春景忿忿伸手,朝陈藩肋条骨狠狠戳了一指头,转身就往回走。没想到刚走了两步,人就被一拉一扯,按在了院墙上。

  “你又发什么神经!”

  贺春景仰头看陈藩,却发现对方皱着眉头盯着自己。

  “你耳朵怎么回事?”陈藩伸手拨开贺春景的头发,一只结了血痂的小耳朵暴露在灯光之下。

  “……刚才骑车差点撞了郑可乔,在她衣服上刮的。”贺春景偏开头,目光落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贺春景在米线店里照过镜子,那处伤口小,看不出是个咬痕,应该能糊弄过去。

  “怎么不早说,在外面耽误那么半天也不知道提醒我去药店买药。”陈藩捏着耳垂看了看,“幸好不严重。”

  贺春景翻了个白眼,推开陈藩往院子里走:“还说呢,刚才陈少爷那么入戏,我也不好意思打搅您的雅兴啊。”

  陈藩追上来,把贺春景因为袖子短了一截露在外面的冰凉手腕抓进自己衣兜里,低声反驳:“胡说八道,我那是真情流露。”

  贺春景毫不领情一抽手:“起开!我身上有她的香水味,你离我远点!”

  陈藩没憋住,大笑了一声,手里抓得更紧了:“行了行了不跟你闹了,走,回家给你上点碘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