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一使劲,把陈藩推得老远,又欲盖弥彰揪着陈藩的衣服,把人往洗手间里塞:“知道你营养好,长得电线杆子似的,别在那趁机居高临下羞辱我!”

  “我什么我没有,别推别推,你里面还没擦地呢都是水!” 陈藩吱哇乱叫被塞进了洗手间。

  “快洗,洗完了出来再擦!”贺春景毫不留情,碰地把门合上。

  陈藩在里面很不满意地嘟囔了几句,随即就是莲蓬头打开后哗啦啦的水声。

  贺春景靠在墙边冷静了一会儿,又跳出来两个小人开始掐架了。

  生气小人火冒三丈,大骂你个见不得光的脏东西也配被人爱?!

  怂包小人唯唯诺诺,反问想要被爱有错吗?而且我身子不干净了,他心里也有别人啊,一来二去的我俩这不就扯平了吗。

  生气小人跳脚:扯平个屁!他敢跟你说,你敢跟他说吗?

  怂包小人被怼得没话了,吭哧半天吭哧不出什么。

  贺春景这么一想,自己确实像个卑鄙的骗子,把陈大少爷的便宜好处都给占尽了,还要跟人家玩心,确实不应该。

  但他扪心自问,又真的狠不下心和陈藩划清界限。

  他能放下现在的一切,明天一早就利利索索不留痕迹的消失在松津市吗?

  贺春景在这一刻承认陈玉辉说得对,他就是个小贪心鬼。

  想到这里,他心绪像个被猫玩过的毛线团子,乱七八糟,于是逃避般掀开被子窝进床铺里。

  拱了两下,贺春景感觉手边压着什么东西,结果从被窝里摸出来条平角内裤。

  他头皮一炸,瞪着眼睛烫了手似的飞快把内裤扔在陈藩那边的枕头上,扭头朝浴室方向喊:“陈藩!你能不能不乱放你的裤衩子!”

  “啊,忘拿进来了,帮我拿来吧!”陈藩的声音随着哗哗水声穿透门板传过来。

  “你自己拿!”贺春景现在压根不想搭理他,也不想搭理任何人。

  “那我可就光着出去了!”陈藩此生最不缺的东西除了骚话就是脸皮。

  贺春景对他这副流氓样最没有办法,只好两个指头捏着内裤边,送到浴室门口去了。

  “给你挂门把手上了。”贺春景敲敲门,示意自己送到了。

  “诶等会儿。”陈藩隔着门又把他喊住,“你给我递一下。”

  洗手间的门被欠开了一个小缝,热腾腾的水雾随着陈藩惯用的洗发水味道涌出来。贺春景被这股暧昧的潮气攫住心脏,抬眼顺着门缝看过去。

  那是一个模糊的,朦胧的,窥探一般的视角。

  他隐约看见有水珠顺着陈藩的胸膛滑落下来,陈藩正举着胳膊擦头发,贺春景能看到他肩膀和手臂的皮肤在浴室灯光里泛着水亮的光。

  再往下是一片裸露的腰腹,陈藩偏着身子站在门口,故而贺春景只能顺着腰腹看到他的窄胯,以及修长笔直的左腿。

  在意识到自己正在窥探着什么之后,贺春景猛地把目光挪回到陈藩脸上。

  陈藩的目光经由这一条狭窄的缝隙与贺春景对上了,那是一双过分乌黑明亮的眼睛。

  “给我啊。”

  陈藩的一句催促把贺春景从恍惚中惊醒,他抓起门把上的一小块布料,往门缝里一塞,落荒而逃。

  门板撞痛了他的小手指,但他浑然未觉。

  陈藩套上睡衣干干爽爽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又是一张贺春景牌棉被大卷饼。

  “睡了?”陈藩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逼近凌晨一点。

  “睡了。”贺春景闷声道。

  陈藩从鼻子里哼出个我就知道的笑,掀开自己那头的被子钻进去,还不忘往贺春景那头蹭蹭。

  “明天咱俩早点走,早上要往操场搬椅子。”陈藩在黑暗里小声嘱咐。

  “我知道。”卷饼里传来回音。

  陈藩又朝贺春景那头蠕动了两下:“诶,咱们平时做操排队下楼的那个楼梯,你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贺春景被他拱得快掉到地上去了,忍不住往回挤了挤,“往那边去去,挤死我了。”

  两人紧紧挨着,在同一张床上做棉被蚕蛹。

  “那楼梯二楼转弯的地方,窗户下面有个挺高的白瓷花盆,里面种了一排凤尾竹还是散尾葵来着。”

  “散尾葵。”

  “反正就绿了吧唧一大丛那个草,你搬椅子下去的时候注意点,特容易碰碎了那个盆子。”陈藩嘿嘿笑了两声,“之前它那个盆子是陶的,去年运动会,我搬椅子的时候一不留神给它干碎了。”

  贺春景扭头看了一眼陈藩在黑暗中的轮廓:“还好意思说呢,没把高主任气死啊。”

  “还行,没有那次我在校旗杆子上升窗帘气得狠。咱们校旗设计得真不行,还没我那窗帘王八旗好看呢。”

  “什么旗?”

  “就我们班以前换下来的蓝窗帘,扔了感觉挺浪费的,我就号召班上每个人都亲手在那片窗帘上画了只王八,完了给它拿到旗杆上升了,还拍了照,特有纪念意义。”

  “……陈藩。”

  “嗯?”

  “二中有你,真是高主任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