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陈鲜听贺春景喊了自己一句,迟迟没有下文,转过身看向他。

  贺春景若无其事地低下头,语速飞快地交代陈鲜:“鲜儿姐,你现在马上放下东西回学校,跑着去,然后……”他顿住了。

  他本想说找老师,却想起自己根本不是学生,没有老师应当为他冒这个风险。而且马进宝他们应该是已经看到了陈鲜的脸,如果陈鲜报警,日后很有可能被寻仇,他不想让陈鲜卷入任何危险。

  “……然后不要出来,等我走了再出来。”贺春景吩咐陈鲜。

  马进宝身上穿的仍是被抓走那天的衣服,咸菜叶子一样皱巴巴挂在身上,他一站起来,那咸菜叶子便被抻长了,爬出一条条黑黄色的汗渍。

  “快回去!”贺春景撒手把袋子往地上一丢,推了陈鲜一把,自己往爬山虎小巷狂奔而去。

  在他身后,马进宝那群人过了马路,凶神恶煞地追了过来。

  “陈藩,发什么呆呢,黑板擦别脱手掉出去!”

  身后拎着拖布的学长见陈藩心不在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嗯。”

  正在走廊窗户口磕黑板擦的陈藩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抬手散了散眼前的粉笔灰,紧盯住楼下正往校外挪腾的两道身影。

  前面那个双手都占着,肩上挂着个红兜子的是贺春景,他后面走的是陈鲜。

  贺春景忽然停了,凑近陈鲜说了些什么,然后撒腿就跑。

  马路对面,几个男人朝他猛追过去。

  糟了,陈藩手一抖,差点把板擦甩到楼下花园里去。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摸出一看,居然是陈鲜。

  低头望过去,校门口的陈鲜也正抬头朝陈藩所在的窗口看过来。

  “贺春景被人堵了,我看他们是往小门巷子去的,”陈鲜语气很急,“下来帮忙!”

  “我看见了。”陈藩低声骂了一句,“你别去,不安全,我马上下去!”

  “对面是成年人,我现在不去他肯定出事。”陈鲜说完就把电话撂了,横穿大操场,往小门跑去。

  陈藩把手里的板擦往讲台上一飞,抬钩子就往外跑,顾不上给落了一身粉笔灰的无辜学长道歉。

  冲到楼梯口,他刹住了脚步,重新把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从通话记录里翻出了一条没存名字的拒接电话。

  他的手有点抖,反复点了两次才选中号码拨通出去。

  贺春景是在跑到巷子口的时候被一棍子抡在腿上的。

  他半跌半撞扶了下墙,瘸着腿想要赶快跑到爬山虎小门那里,进到学校,穿过操场,再从学校正门逃走。

  持械冲进校园必定会被狠抓重判,他们不一定敢做出这样的事。而且学校里保安们都还没有放假,这群人就算敢闯进去,也会被赶过来的保安缠住,警察也很快就会赶来。

  但贺春景还没跑过第二个麻袋堆,就被又一棍子劈在后背上。他感觉肺都差点从嘴里飞出来,痛呼一声扑倒在地上,身上很快多了几双手脚按着。

  “这几天你过得挺滋润啊,小崽子,刚才那个是你泡的妞?”马进宝从人群后头走过来,嘴里还叼着根吃完了烤肠的竹签子,“学生妹,清纯啊。”

  贺春景被脸朝下按在地上,右脸死死贴着地面,被小砂粒磨得生疼,恨恨地瞪他。

  “那你知道我这几天是他妈怎么过的吗?”马进宝把那根竹签悬在贺春景左耳朵上,嘿嘿一笑:“我要是把这根签子轻轻往下这么一捅……”

  贺春景感觉到他把那根竹签轻轻探进了自己的耳朵眼,脊背一凉,艰难地开口:“你要是捅进我脑子,我死了,你可就不是蹲几天拘留所这么简单了。”

  “简单?”马进宝把竹签扔到一边,嘬着牙招呼周围的人,“让他体会体会什么叫简单。”

  这是贺春景此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群殴,在他蜷着身子干呕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以前挨过的揍其实都不算太难受。

  他从侧身蜷缩的姿势被人强行拽开躺平,他无力地伸手护着自己最柔软的腹部,却被人踩住了胳膊。

  这群人像是看出他什么地方最耐不住痛,像捣年糕似的用棍子狠狠捣他的肚子。

  “不就你最能逞英雄吗?你最他妈假正经,最他妈仗义,你替一帮骚娘们儿抓流氓!”马进宝还不解气,对着贺春景的肋骨猛踹了一脚,“老子今天就他妈让你当一回流氓,我他妈给你扒干净了扔大马路上!”

  “都给我停下!”

  一道凌厉女声破空传过来。

  贺春景眼前发黑,隐约看到爬山虎小门被人推开,一个束着高马尾的修长身影走了出来。

  陈鲜手里还拎着刚刚的大黑塑料袋,她把那袋子靠着墙往地上一撂,袋子里传出来稀里哗啦一阵碰撞声。

  紧接着,她在众人目光中不紧不慢地伸手到袋子里摸索了一阵,从中缓缓抽出一把雪亮的日本刀。

  “哟哟哟,美救英雄?心疼你的小男朋友了?”马进宝嗤笑,“一把他妈没开刃的玩具刀也敢拿出来吓唬人?”

  “开没开刃,你试试?” 陈鲜握着刀做了个起势的动作,而后像模像样地舞了几下。长刀虎虎生风,钢制刀身在拂过墙面时发出让人牙酸的剐蹭声。

  周围几个人被她这架势唬住了,纷纷往后退几步,按着贺春景的人也都松手向后撤了些许。

  贺春景借机挣扎着爬起来,靠墙站住。

  “你没事吧?”陈鲜看了他一眼,把刀横在二人面前护着。

  “没事,还能动。”贺春景甩甩头,眼前仍有些发黑。

  “你往后退,回学校,我先挡住,然后跟着你进去。”陈鲜张开手掌又握紧刀柄,偏过头小声说。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刚才那段这是她之前和YUKI一起参加社团表演时特地练的,完完全全的花架子,真打起来屁用不顶。

  而且这刀也确实没开刃,充其量只能当个铁棍子用。

  “不行,太危险了,这事和你没关系,你走吧。”贺春景摇摇头,“谢谢你,鲜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