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受重伤的朱苏被抬进帐蓬里,军医匆忙解掉他的盔甲。胸口周围的血肉已经变黑了,勾刺上淬了毒,必须抓紧时间将勾刺取出,再把黑肉挖掉,防止扩散危及全身。

  军医意欲抽出没入他胸前的勾刺。可是那勾刺却是有倒钩的,若要把它从体内直接抽出,必定要再带块肉出来。只能慢慢抽出,但这样又给伤者带来更大的痛苦。三根尖勾在体内转来转去,怕是关公爷转世才能忍住的痛。

  不知道朱苏是剧痛导致的不清醒,还是毒性发作导致不清醒,他已经在胡言乱语了。每挪动一次勾刺,他都痛的颤抖,嘴里不知乱说什么。拓跋真往他嘴塞了块毛巾,防止他咬伤自己;怕他痛的乱动,导致伤的更厉害,他紧紧按住朱苏的身体,轻声安抚着他。

  伤在朱苏身上,却疼在拓跋真心里。

  一盆盆血水从帐蓬里端了出去,朱苏流的血快赶上女人生孩子,他脸色越发苍白。

  好不容易把勾刺全部抽了出来,拓跋真已是大汗淋漓。军医小心的把胸口处被毒淬过的黑肉挖掉,朱苏疼的再次痉挛。

  拓跋真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气抓着他,看王这么辛苦,孙涛等人想要替换,拓跋真却不允许,只让他们在旁帮忙。手术持续了多久,他就搂了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朱苏身上的黑肉才处理干净,军医小心将伤口包扎好,擦把汗道:“还好现在天气较为寒冷,毒发作的不快。若是夏天,这般下来,命早就没了。统领可能这几日还会发烧,需要有人陪侍在旁边,用凉水降温。”

  拓跋真面色阴鹭:“辛苦,朱统领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军医摇摇头:“这就不好说了,看朱统领自己造化了。”

  有句话他不敢说。中毒这么深,又受伤如此严重,怕是天王老爷亲自过来也不一定能活过来了。

第四十章

  拓跋真怕朱苏有事,干脆也住这里,每日衣不解待的守在旁边。可是朱苏一直昏迷,迟迟未醒。

  拓跋真大发雷霆,把火全撒到木骨身上,第一天扎一刀,第二天扎二刀,第三天扎三刀....扎到朱苏醒为止。若是朱苏十日内没醒,就将木骨四肢全卸掉,给朱苏陪葬去。

  木骨确实是块硬骨头,都身陷囹圄了,还很有精神骂人。每扎一刀就破口大骂,什么污言秽语都骂的出来,连如何将南郑王放在身下玩弄的脏话都说的出来,然后自顾自的大笑。

  南郑王听道后,也不生气,只是随手把他舌头给割了,从此世间安静。

  这十日内,肉眼可见拓跋真瘦了下去。从开始的暴怒到后面的平静,更让人害怕。孙涛看到王一日日绝望的眼神,心里一悸,如果统领要是死了,他们的王看来也不打算独活了。

  第十一日早晨,瘦成一把骨头的拓跋真走出帐蓬,看着初升的太阳,深深呼了口气,露出久违的笑脸。孙涛却觉得这笑容,比哭还令人难受。

  拓跋真没有看任何人,两眼空洞望着远处:“来人,将木骨四肢全卸了,做成人彘......给孤慢慢的卸。”

  他负手站着,面无表情的脸上,暗藏着噬血的阴郁。

  手下领命,只听见木骨声声惨叫,最后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血流一身,样子惨不忍睹。

  拓跋真也不回帐蓬了,叠腿在帐外坐着,漫无目的晃着马鞭;遥望着远处的杀戮,他人的哀嚎,在他心里已经惊不起任何浪花。

  没人敢劝盛怒之下的南郑王。

  忽然帐蓬里传来兴奋的声音:“统领醒了,统领睁开眼了.....”这声音比任何东西都更能吸引拓跋真的注意力。

  他唰一下站了起来,连椅子都被他刮倒。他急切冲到帐篷门口,却又不敢进去。里面床边围着一群人,都笑着,闹着,兴奋着。

  透过人群,朱苏抬眼看见他的王,嘴角上扬:“主上....”这虚弱的声音如同天籁之声,令拓跋真浑身颤抖,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他转到帐篷后面,双手捂着脸,不想让人看见他泪流满面,他的朱苏终于活下来了。

  他终于明白了上世他死的时候,朱苏的落泪为何滚烫。两人生死陪伴多年,早已溶入对方骨血。

  他擦干眼泪,竭力让自己表情正常,走进帐篷。众人识趣离去,将房间留给他们二人。

  朱苏半倚在床上,眼睛又黑又亮,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他又叫了一声:“主上.....”

  拓跋真坐到他旁边,眼睛通红,定定的盯着朱苏,目光一刻也不想离开。

  朱苏大伤未愈,他颤抖着抬起右手,努力伸向前,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吃力道:“......瘦了.....不哭,我好好的....没事.....”

  拓跋真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的体温,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你活着真好!

  ......

  经过这两次大战役,共获良马二十多万匹,牛羊三百多万头。原来独孤部落和柔兰部落的人员财产全归于拓跋真,不仅让南郑有了繁盛的物质,而且让南郑地盘彻底翻了一倍,实力迅速壮大起来。

  南郑终于和后燕一样,成为了可以抗横一边的霸主,周围各部落纷纷降服,引起了后燕的警觉,数次派人来探虚实。

  为了感谢后燕的帮助,也为了刺探后燕口实,拓跋真命人给后燕送去上万头牛羊及数千匹良马,由长孙嵩负责押送。

  没想到后燕王见拓跋真未像上次一样亲自过来,十分不满意,责问长孙嵩道:“南郑王为何不亲自来?”

  长孙嵩也是个骨头硬的,他道:“我们南郑跟后燕,世代犹如兄弟,我奉命前来,无失礼处。”

  南郑十二年前没灭国时,跟后燕地盘差不多大,两家平起平坐,而且后燕王慕容垂的母亲,还是南郑先王的姐姐,两国有亲戚关系,拓跋真还算慕容垂的远方表侄。

  长孙嵩这话说的也没错。

  慕容垂重重一哼,说:“我如今威震四海,南郑也有求于我,岂能按以前事来比?”

  长孙嵩毫不示弱,又把话呛了回去:“燕国如果想靠武力称霸天下,那就得问问我国的将帅,轮不到我这个使臣来说话。”

  话不投机,慕容垂很不高兴。他的儿子们也很不满意,认为他们帮南郑这么大一个忙,却只送了这点东西过来,把长孙嵩扣押在后燕,逼迫南郑再送五万匹良马。

  消息传回南郑,拓跋真大怒,坚决不向后燕送马,后燕也扣押着长孙嵩不准他回。两国关系陷入僵局,互相提防着对方。

  .......

  朱苏虽然醒了,但还是很虚弱,得慢慢调养。听说拓跋真把柔然部落三万诈降的士兵全杀了,一怔。几次欲说什么,拓跋真却不给他机会。

  拓跋真也没在他帐篷睡了,两人关系又恢复成先前一般,生疏又隔离。

  在回贺兰的路上,收到急件,追风部落迟千重派人送来的,说后燕在袭击他们,四处烧杀掠夺,他们支撑不住,请南郑王速速派兵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