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他是昏迷了,怎么眨眼间自己居然变小了,而且这又是哪里,似曾相识。

  门吱呀开了,店小二端了水进来:“客官,水打来了,先洗把脸吧。”

  “......现在是什么时候?朕在哪.....我在哪里?”拓跋真眼神不善。

  小二不以为然,走南闯北啥玩意的客人见多了,这位明显是位把自己烧糊涂的客人。

  他热情的介绍:“客官,你这几日发烧厉害,可能事情都忘了。我们这里是东阳坡,我们客栈叫东阳客栈;你前日到的,说是淋雨烧的厉害。是你家仆人把你背过来的,细心照顾你几日,没日没夜的。今早见你烧退了,这才出去买东西.....。”

  “......现在年号是?”拓跋真打断他涛涛不绝的废话。

  “年号?还是景顺三年啊......你家仆人真好啊!”小二头都没抬,继续对他身边之人赞不绝口。

  景顺三年?东阳坡,东阳客栈?

  拓跋真终于想起了,这是他十四岁那一年的事。

  南郑国二十多年前被前魏灭,年仅六岁的他逃出皇宫,流浪在外,一路都是朱苏带着他东躲西藏,侥幸捡得一命。后来呆在独孤部落寄人篱下,日子方才稳定些。

  后来独孤部落头领死了,继任者刘显见他深得民心,怕他成年后会夺取政权,意欲先下手为强,用他的头颅换取政权稳定。原来南郑一位臣子聂仪为了保他一命,特意去跟头领喝酒,拖延时间让他逃跑。

  借此时机,朱苏和其他人护着他,准备逃往他母族贺兰部落去。而东阳坡正是此行的必经之地。小二说的仆人,必是朱苏。因为从小逃难,他身边不敢留多余的人,只敢留朱苏一人;久而久之,睡着时只有朱苏在,他才能睡的熟。

  他们一行人为了早日赶到贺兰部落,不分昼夜赶路。在东阳坡这里,他因淋到了雨,发了几天烧,所以多呆了几日。小二指的应该正是此事。

  没想到,重活一世,竟在此时复活。

  ......

  又想到前世的事,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做为皇帝,竟然被人下毒而不知。老天让自己重活一次,此仇必报。

  说到背叛投毒,朱苏是唯一不可能背叛他的。他要下手的机会多的是,甚至六岁那年,不用救他都可以了,也不至于全身浴血的把他背出皇宫,一路上自顾不暇,还要顾着他。

  他清晰的记得,若大的一个皇宫,到处都是撕杀声。眼前一个个人倒在地上,残肢鲜血到处都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害怕极了,躲在树后面偷偷哭泣,不知道何去何从;路过的人没有谁停下脚步来理会他,只顾自己逃命。后来朱苏如同天神降临,把他紧紧绑在身上,发誓与他共生死,在刀光血影中护着他冲出了皇宫,尽到了一个侍卫的真正职责。

  朱苏当年也才十五岁,自己还是半大小子,却带着他四处躲藏,渴了饿了都紧着他先吃。

  想到这,拓跋真突然意识到,上世他跟朱苏应该有二年多没见了吧。不记得是何事,他大发雷霆,禁止朱苏回京;而朱苏也果真不回,执意守在边疆。皇宫那一夜,是他二年多第一次见朱苏,也是上辈子最后一次。

  想到上辈子临死前那一幕,朱苏悲痛欲绝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缠绕,拓跋真眼睛火辣辣的,似乎也有眼泪要流出。他狠命闭上眼睛,把眼泪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

  他拿起梳子,慢慢的梳头,试图平复心情。

  这时一只粗造的大手接过了他的梳子,帮他梳了起来。不用看,一定是朱苏。从六岁起,他的头发都是朱苏梳的,梳了这么多年,早已梳成一个巧手,什么发髻都会梳。

  镜中的朱苏,年轻帅气,还是他印象中的模样。一时间,拓跋真心中竟有几份雀跃,苏醒后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彻底安定下来了。

  他偷偷的往后靠了些,让自己离朱苏近一些。太好了,朱苏没死,朱苏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此时朱苏灵巧的给他梳了一个惊鹤髻,竟是女孩子的发髻。拓跋真惊的瞪大眼睛,朱苏这是要干吗?把他打扮成女孩?等等,好像上一世也是这样。

  “少主!”看出拓跋真的不解,朱苏解释道:“这几天耽搁了点时间,刘显已经派人追上来了,属下想了想,还请少主扮成女孩,小的扮成老奴,这样没那么醒目。”

  拓跋真:“.....”

  “姑娘的衣服也买了,请少主换上。到了贺兰部落,再请少主罚治属下擅自之举。”

  拓跋真居然没发火,还挺配合的。朱苏感到有些奇怪,平日少主都是火爆脾气,难得今日如此安份,烧糊涂了吗?此时容不得他多想,追兵已在后面,得加快速度了。其余人已分散混进人群了。

  我能治你何罪?拓跋真自嘲的笑着,若不是你朱苏,我也活不到现在,更何况朱苏说的有理。上辈子朱苏仅离开他二年,他就中毒没了;没有朱苏,他还真活不了多久。

  女孩子的服饰比男孩子复杂多了,等他好不容易换好衣服后,朱苏也换好了。他穿着一件农夫的衣服,嘴巴上还贴着一个灰白色胡子,头发也戴了一顶灰白色的假发,活脱脱一个种田的农夫。

  两人就这样下了楼。

  见多识广的店小二目不斜视,只管呟喝着:“二位客官,慢走!”

  这时客栈门口走进几人,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功夫高手。小二见有新客人到,立马两眼放光,赶紧迎了上去:“客官好,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宿?”

  为首之人粗声粗气:“既不打尖也不住宿,就是看看。”只管在那东张西望。

  看看?那进来个屁啊。小二一甩抹布,自顾忙去了。

  大堂没看出啥破绽,他们径直冲进客栈里,一间间客房踢开来看,里面各种声音传出,尖叫声、惊怒声、害怕声.....小二心疼的直叫唤:“客官,我家的门,轻点啊,会踢烂的.....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客人。”

  两人走到了大门口。

第二章

  甭说朱苏扮演老头子还挺像的。他装模做样的咳嗽几声,吩咐小姐要注意安全,自已驼着背去赶马车了,留着拓跋真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候。

  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一个脸色寡白的男子摇摇晃晃的挡在他面前,眼球布满了血丝,眼袋十分深,一看这身体就是纵欲过度,被酒色掏空了。

  他色迷迷的眼神盯着穿着女装的拓跋真:“哟,这里还有一个小美女噢。”轻佻的手极其放肆的抚上拓跋真的下巴,逼着他头抬高:“来,给爷笑一个。笑了爷就放你走。”

  四周传来阵阵猥琐的笑声。美女嘛,谁不爱。

  拓跋真眼神喷火,脸色极度愤怒。他五官酷似其母,当年南郑皇宫第一美人。此时尚未完全发育,雌雄未辨,穿起女装来,漂亮中还有几份英气。在这里全是糙大汉的客栈里,如同一朵鲜花站在牛粪堆里。

  见他迟迟不吭声,寡白男子不怒反笑:“有个性,老子我喜欢。”

  这手又爱不释手的摸上拓跋真的脸:“真舒服!今晚陪爷睡一觉。开个价,你说多少就多少,爷有的是银两。”

  拓跋真面无表情的把他的手拽了下来,一个转身,快如闪电,将这人死死的按在墙上,右手如勒紧的绳索紧紧钳制在他喉咙处,只要再用点力,就可以当场把这人的脖子掐断了。

  男子的脸色迅速由白转红,眼珠暴出。他试图把拓跋真的手拨开,但那手上的力气让他无法动弹。

  拓跋真的功夫都是朱苏教的,听闻朱苏的功夫当年在大内侍卫中是排名第一的,想必在外面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么一个大汉,他还是对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