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庐知县拿起一张纸,夹在手中抖了抖,说道:“这份是犯人孙敬山畏罪自杀前留下的遗书,遗书中交代,他曾给了你纹银二十两作为报酬,请你帮忙做了伪证,吴蔚……你可认罪?”
吴蔚垂头沉默,实则却在想象每一种答案的可能性,若是自己回答“不认”这个狗官肯定要对自己用刑!
要是说“认罪”那可能当场就把自己给发落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连师爷都做掉了,难道还不知道平佳县主就在自己的家中?
突然,吴蔚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或许正是清庐知县的高明之处?
得知县主的踪迹,明白先一步灭口是不可能的了,可也不能给自己反过来状告他们的机会,先让师爷充当上一次命案的背锅侠,再用一封所谓的遗书来状告自己,在东方瑞赶来之前先用律例把自己处置了,就算东方瑞来了,清庐县知县也可以说他是依律办案,认证无证俱在东方瑞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清庐知县眯了眯眼,夹起一根令签,低沉道:“你不说话,本县便当你默认了……依照律例,收受贿赂矫作证词者,杖责四十,查抄赃款并罚三月苦役。此案牵扯到一场人命官司,应从重处罚……判你杖责八十,查抄赃款,做苦役半年!”
吴蔚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狗官是想当场打死我么?八十?你当我是墙?还八十……
吴蔚再次在心底默默感谢了东方瑞,谢谢她给的令牌,也感激她的叮嘱!
正因为东方瑞特别交代不许乱用令牌,吴蔚才格外注意,除了绣娘和高宁雪,没有其他人见过自己的令牌,任凭你这个狗官如何调查,也是查不到的!
就算你想查,明镜司的卷宗岂是区区一个知县就能调阅的?
随着一声脆响,红色的令签被丢到了地上,已经有衙役熟练地搬来了长凳,还有两个衙役上前来,欲压住吴蔚。
“且慢!”吴蔚大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和衙役暂时拉开了一点儿距离,一只手探到怀中捏住明镜司的令牌。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罪犯吵嚷?再加二十,立刻行刑!”
吴蔚将攥着令牌的手高高举起,说道:“大人,不如看过我手中的东西再定夺!草民的命不值钱,莫要因此连累了大人才好。”
听了吴蔚的后半句话,清庐知县摆了摆手,一名衙役拖着杀威棒来到吴蔚面前:“拿出来。”
吴蔚却直接绕过了对方,来到堂下将手中的令牌放到了知县的书案上。
“……这是何物?”
清庐知县将令牌拿在手中,翻过来一瞧,朴实无华的令牌上,刻着“明镜”二字。
知县的手一抖,脸色彻底变了。
吴蔚抢白低声道:“大人,我是东方大人亲自安排在清庐县的桩子,这是明镜司的令牌……”顿了顿吴蔚记起高宁雪的介绍继续说道:“这令牌看似平淡无奇,可制作它的材料只有内廷才有,做不得假。每一块令牌的所有者,在明镜司衙门里都有记录。”担心清庐知县狗急跳墙不认这令牌,强行发落自己,吴蔚又补充道:“大人为官多年,可曾听过梁朝有女仵作?此案……我已经由特殊渠道上报明镜司衙门,不日明镜司的人就会抵达清庐县,望大人三思。”
清庐知县沉默了,他派人调查了吴蔚的底细,得知她的户籍根本不在清庐县,也没人知道她究竟从何而来,但听衙役张兴说:吴蔚生活贫困,与守了望门寡的柳家三娘一同住在义庄附近,靠卖柴为生。
他派人走访了市集,调查到吴蔚之前一直生活清苦,市场卖柴,只在十几日前突然到钱庄换过两枚金叶子,还查到吴蔚买了许多东西,便猜到吴蔚的家里可能是藏了什么人。
得知这些,清庐知县愈发坐立难安,好在他当时留了一手,祸端还不至于直接烧到他的身上,把吴蔚叫来也的确是存了以律法将其发落以绝后患的心思。
可清庐知县却怎么都没想到,吴蔚居然会是明镜司的人!
怎么可能呢?上一次……东方瑞不是还把吴蔚单独关在牢房里差点将其发落了吗?
难道是在做戏?做戏给谁看呢……
莫非是……泰州?
第60章 险象环生
清庐知县的手中攥着明镜司的令牌, 拇指刮过木牌上的“明镜”二字。
公堂之上落针可闻,吴蔚的声音不大,位置站得靠前的衙役隐约听到一些, 而站得远一些的根本没听到吴蔚说了什么, 只知道吴蔚的手中有一样很厉害的东西,能保命的东西。
清庐知县不语, 吴蔚也跟着沉默, 虽然心里头仍有些打鼓,但吴蔚明白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自己必须拿出强大的定力, 表现出足够的淡定和自信, 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瞧出破绽, 丢了性命。
对上清庐知县探寻又复杂的目光,吴蔚淡然回视并勾了勾嘴角, 露出笑意。
由于所生活的时空不同,吴蔚与这个时空几乎所有百姓都是不一样的,在蓝星交谈时与人对视是最基本的礼貌, 而在梁朝……讲究尊卑有别,贵贱有序, 只有身份和地位平等的人才能对视,否则身份低的一方就要表现出一个“低眉顺眼”才不会犯忌讳。
这种“习惯”很难纠正,除非真的有足够直视对方的底气。
见到吴蔚如此, 清庐知县心中又惊又怕,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吴蔚若真的是明镜司安插到清庐县监视泰州动向的桩子……那自己这回可真的是踢到铁板, 不……是踢到钉板了!
明镜司是京城的衙门, 由陛下直接调御,监视藩王这种关系到朝廷和藩王关系的敏感任务, 就连东方瑞都没有资格下达……
想到这里,清庐知县冷汗都冒出来了,稍有不慎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清庐知县将令牌还给吴蔚,惊堂木一拍,说道:“退堂!”
待衙役全部离去,清庐知县的态度直接反转,他起身从绕过桌案,来到吴蔚身边堆笑着拱了拱手:“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原来吴姑娘也是公门中人,是下官眼拙了。”
吴蔚也朝清庐知县拱了拱手,只回了一句:“不敢当。”
清庐知县将明镜司的令牌还给吴蔚,说道:“一个畏罪自杀的人,供词也未必可信,下官定会好好调查清楚,还吴姑娘一个清白。”
“那就多谢大人了。”
“既如此,吴姑娘请自便。”
“大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放心,下官明白,明镜司令牌的事情,不会传出去的。”
……
吴蔚离去,清庐知县叫来了张兴和李六,阴沉着脸斥责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查到!”
两人战战兢兢跪在堂下不敢答话,清庐知县沉默半晌,说道:“张兴,按照之前和你说的,去把事情料理干净,再出半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