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意外【完结】>第30章

  徐向婉望了望自己的房子,“你太凑巧了,刚分手没多久。”徐向婉自从上次陪她女朋友回国,没多久,就分手了,分手理由,无非是她发现那个人劈腿,恰好这段时间一个人,温宁又高考完过来,她也能陪陪女儿。

  温宁就那样在国外玩了一个月,回到家的时候,任时熙已经搬走了,比上一次还搬得干净和彻底,她甚至冲进了他们的卧室,任时熙连一件衣服都没留。

  “你们手续办好了?”温宁问道。

  温轩明很憔悴,这几个月,他消瘦了不少,见温宁下楼来,忙把烟给掐了,他以前不怎么抽,也就应酬的时候陪一下,自己并没有长期吸烟的习惯,“啊,是,办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妈妈,还好吗?”

  “她挺好的。”温宁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料想到了这个结局,她那天,出国的时候,也没给任时熙说一句,想来,她走了,彻底地离开了他们家,也没什么想和她说的,两个人,像是完全没了交集,也像是从不相识。温宁填了北京的一所大学。

  8月,天太热了,温宁回了一趟老家,看她奶奶,她在老家呆了几天,想到过年时,任时熙在这里的格格不入,想着那个晚上,像上世纪的事情,她奶奶给她讲了很多事情,问她妈妈还好吗,又说现在这个女人对她好不好,温宁都敷衍着,也没告诉她奶任时熙已经和温轩明离婚的事。

  她该办的事差不多都办完了,回来了,也参加了几次同学聚会,没多久,就8月下旬了,没几天,她就要去报道了,她不再去任时熙楼下,或者蒋洁小区看任时熙了,她不想再看到形单影只的自己,一想到自己一个人,在小区外面晃悠,就为了看一眼那个女人,她就觉得可怜。

  可终究还是在走之前,遇上了,那天,她们几个同学约在一个大排档吃烤串喝啤酒,男男女女喝了快两箱了,又要酒的时候,一个同学说,“那,那边那女的是不是蒋老师?”

  众人听她说起,纷纷把目光挪过去,温宁也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蒋洁,还有蒋洁对面那个女人。

  “是蒋老师吧?”

  “唉,对面那女人,挺像温宁家,温宁,你们家那谁啊?”

  温宁听到大家的喧闹,嘈杂,内心却一片荒凉,她呆坐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其实好想见她,可真正这样偶遇到了,她却压根不想上前,直到同学捅了捅她,她不得不回神。

  有同学提议道,要去给蒋洁敬酒,温宁不想去,她也就没去,尽管一桌子人,就留她,一个人不去给蒋洁敬酒,很奇怪,可她也顾不上了,她不要去,太尴尬了,同学们都爱八卦,无非是她和她的继母关系不好,这样的碰面,连招呼也都不打,她不知道任时熙有没有看到她,但蒋洁一定看到她了。那顿饭,吃到最后,如同嚼蜡,同学们都喝酒喝得很有兴致,仿佛没有结束的意头,温宁说她有事得先回去了,大家也都放她走了。

  她稍微走远了些,在路边打车,运气不太好,一直没有空车。

  “你这,刚毕业,就见着老师,绕道走了?过河拆桥也太明显了吧。”不知何时,蒋洁来到她身边,她望了望蒋洁身后,并没有任时熙的身影,她解释道,“没有啦,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

  蒋洁双手插在裤兜里,“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要上北京念书了?”

  温宁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蒋洁见她颓唐的样子,心里略微苦涩,她上前,轻轻地拥了拥温宁,“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大学里好好学习专业知识,不要贪玩。”蒋洁像个长者一般地叮嘱,关爱,温宁涩涩地点了点头。

  “好啦,车来了。”蒋洁帮她拦下出租车,她刚上车,就瞧见任时熙开着车,来到蒋洁面前,她扭过头,望着车窗外那个女人。她穿鹅黄色衬衫,黑色裙子,头发琯了起来,再往下,就看不清了,出租车师傅开得很快,载着她,转了好几个路口,就瞧不见任时熙她们的车了,不管她再怎么回头望,终究是望不到了,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那样的难过如同这夏夜的风一般,粘稠,无力,她一手托着腮,望着窗外,这个城市终究是要和她无关了,所有的拒绝加起来让她迈不动一寸的脚步,她只感觉自己在下沉,不断地下沉,拉也拉不住。

  到启程那天了,她也没有再见任时熙一面,温轩明请了两天假,送她上飞机,送她去学校,给她买了许多的东西,她全程更像行尸走肉,每个人的大学生活,都像是一次重生,一个开始,温宁的重生在哪里呢?

  只有她,她的生活不是开始,却是已经结束了。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像是任时熙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在她的生命里,也没有来过她们家,发生的那段关系,对任时熙而言,就是一个荒唐的意外而已吧,温宁又何必如此深情呢?

  温宁不明白,也没有人明白,以为走得那样远,思念会更淡一些,兴许是时间不够长吧,温宁想,可她四年大学,居然还是没有忘记任时熙,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四年,是没有青春可人的学妹还是聪慧善解人意的学姐可恋?

  像温宁这样清楚自己的性向,并也毫不避讳,长得好看又年轻,在圈里很抢手。

  大学学业相较于高中而言,并不繁重,也不知道是听进了蒋洁的话,还是,念书学习倒成了温宁为数不多的不分心的事情,她很少逃课,没课的时候就和室友在北京城闲逛,有时,室友好奇,也会同她一起去LES吧喝酒,看女人,也能遇到比任时熙更好看的,更有风味的,可她都,没什么兴致,倒也谈不上她为任时熙守身如玉,守什么啊?人家任时熙管她吗?也有过一夜情,有一两个贴上来的,长得还行的,带她回家,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混合着酒精的气息,全是身体本能的欲望,那种燥热更让她难受,更让她想起那个夜晚,在自家的书房,在那张床上,任时熙在她身下的样子,她有时意兴阑珊,全不投入,有时像疯了一般,把身下人当做任时熙,做到精疲力尽,做完却又空虚地要命,就这样,过了四年,她甚至也很少回家,暑假基本不回去,温轩明有时来北京出差的时候,会顺路来看看她,也无非是给钱,询问些生活上的事,说不了三句话吧,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也不和他交心,过年回老家,回奶奶家,她总想起任时熙,几年都不见任时熙再去,她奶奶也就知道了两人已经离婚的事儿,也不惋惜,只说盼着自己还活着,希望温轩明和徐向婉复婚。

  这个世界总是有这么多的执念,温宁大学三年再也没有见过任时熙,而微信里,任时熙也把她删除了,朋友圈也看不到,也好的,任时熙是想彻底把她从生活里剔除干净吧。

  大四那年,也是过年回家,看了奶奶回来,温轩明病了,病得还挺严重,温宁在医院里碰到任时熙,过年,医院病床特别紧张,温轩明本说拿点药就回家的,医生却非要让他挂水,就在医院走廊里,碰到任时熙,她手里拿着单子,穿灰色大衣,脚下匆匆,在人群中特别醒目,走廊里,太多人了,她挤过来,看到了坐在那儿打点滴的温轩明,还有在一旁站着的温宁,任时熙停下了脚步,如此猝不及防的相遇,让每个人,都没有心理准备,任时熙愣住了,温轩明愣住了,温宁,傻在当场,这么些年,她没有再期待过,甚至,连妄想也没有妄想过,每年过年,走在城市的街头,会和任时熙相遇,同在一个城市,她也没再打听过任时熙的任何一点消息,她还在原来的公司上班吗?她有没有再婚?她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她没有再去想过了,一切都很枉然。

  这样直冲冲的相遇,让每个人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任时熙不得不上前打着招呼,“病了?”

  “小毛病。”“不碍事。”温轩明紧接着说。

  任时熙有些尴尬地拿着手里的单子,“我陪蒋洁来,做检查,我去......去给她缴费了。”

  温轩明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却也很快收声,微笑着点了点头,客气,而疏离。

  任时熙瞥了温宁一眼,眼神很虚,可能连一秒也没有,很快她就拿着单子走了,她们没有交谈,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任时熙对她,真是冷漠到要死吧,那之后,就没见她再上楼了,温轩明打完点滴,拔针就要走,温宁开车,送他回去,期间两三个小时,再没见任时熙,就连蒋洁,也没瞧见了,像一场梦似的。

  任时熙自然是从电梯的另一侧上了楼,把缴费单给了医生,蒋洁做了检查出来,本来要穿过走廊回去,任时熙拉住了她,“温轩明和温宁在那边。”

  蒋洁愕然,转而又叹了叹气道,“这么多年,还是会遇上。”她陪任时熙从另一头走了,检查报告要几天后才能拿,“还在意呢?这都多少年了,温宁长变了吗?”

  “变了。”任时熙回道,“长长了一个小女人了。”

  蒋洁拍了拍她的肩。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也就散了,任时熙住回了自己之前的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一个人住,没有再婚,也没有再遇上哪个能看上的男人,遇上热心的阿姨还要给她介绍,她直说累了,伤了心,也就过去了。

  这三年多,工作越来越忙,蒋洁的母亲过世了,蒋洁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单人,自从她上次那个女朋友去她以前的学校揭发她,她也就空窗了这好几年,这几年,两人也算相依为命了,自从何芸知晓了蒋洁的性向,也就联系不频繁了,而任时熙不知为何,心里也和她渐渐疏远了。

  天寒,任时熙披了一张薄毯,坐落地窗前,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她接了起来,“喂?”

  那边没有声音。

  她又“喂”了一声,还是没有动静,她突然就意识到了,电话那头是谁,温宁一直没吭声,却也没说话,双方都静默着,不知为什么,任时熙却没有挂电话,电话里特别安静,那几分钟的静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会想什么呢?其实什么也想不起来,过往的种种,又岂能是就那几分钟能想得完的,任时熙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想起今日在医院那猝不及防的相遇,当初的小女孩像变了个人似的,那种陌生却又相熟的感觉让她心情很复杂。她忍不住想问问,这几年,在北京上学,还好吗?一个人求学在外,是不是还是和高中那会儿一样臭脾气,难相处,快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是继续考研究生还是工作?只是温宁那做派,怕是不会再念研究生了,大学里,有谈恋爱吗?又新交了女朋友了吗?意识到她居然想问这么多的问题,任时熙,有些慌张,把电话给挂了。

  西辰小区,温宁裹了一件大衣下楼,冷风戚戚,小区里并没有什么人,手机里已经是忙音,她望着手机屏幕发呆,快要元宵了,月亮又快圆了。

  元宵过后,温宁很快就要去北京上学了,最后一学期了,温轩明那天,公司有事,不能送温宁去机场,温宁一个人拎着箱子,取票,安检,等着上机,她一直玩手机,直到喊登机,机舱里,人来人往,过道上的人,在放行李,乘客都走走停停,温宁戴着墨镜,一脸漠然,手里拿着机票,在过道里等着,有空姐前来帮忙,很快,过道上的乘客都陆陆续续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了,温宁找到自己的座位,挨过道旁边坐着一年轻男子看了看她,临窗是一位穿着灰色大衣的女人,正背对着她,在整理包包,温宁愣在当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认错,有空姐提醒她,让她入座,那女人侧过身来,与她四目相对,那女人明显也僵住了。

  空姐再次提醒她,温宁只好入座,温宁没想能在飞机上遇到她,任时熙又何尝不是,每天的航班这样多,虽然她知道温宁是在北京念书,可怎么能在同一航班遇上?还买了挨在一起的位置,空间太狭窄了,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境地。

  温宁甚至不敢再看她,只眼光一直盯着前面,可还是那样清晰地闻到任时熙身上的香水味,很陌生的味道,却也很淡,还有十五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机舱里播报道,关手机,关电子产品。

  从来都没有这样,手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逃避和遮挡的东西,这还没有开始起飞,温宁就快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她和任时熙,谁也没说话,也没打声招呼,曾经那样肌肤相亲的两个人,互不相识。

  飞机开始滑行了,任时熙因为双腿保持的姿势太过于僵硬而有些发麻,她换了换腿,却不小心碰到温宁,温宁忙像刺猬一般地缩回来,只是那一缩,温宁不禁有些气恼,她自己在怕什么呢?她又凭什么怕成这样?

  任时熙在医院那样撞上她,都能一言不发地当没看到,她在她心里又算什么呢?是连痕迹,都希望被擦拭掉的吧。温宁只觉得心脏难受,生理性的,像被谁拽着,拧麻花似得,使劲拧着,她有些透不过气来,飞机起飞了,她有些耳鸣,嗡嗡的,她捂了捂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