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意外【完结】>第19章

  蒋洁收了声,心里委屈得很,可面上却一丁点儿都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表现出来对她的在意,徐向婉,没有心的,不值得,她上了一天的课,也很累,就连说话,都嗓子疼,疲惫的一天,谁知道下了晚自习,还得和多年老死不相往来的旧情人周旋。

  “我明天就走了。”徐向婉摸出烟来。

  “还得为你送行吗?”

  “小洁……”徐向婉突然轻声唤她,蒋洁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偏过头,微微张着嘴,没吭声。

  “这些年,你还是都一个人吗?”

  “你想太多了,我交往过几任女朋友。”

  “那你现在?怎么还是一个人住?”

  “刚分手,不行吗?”不知道为什么,蒋洁说到这些,就来气,要不是刚分手的那个女朋友死活不愿分,还要闹到她学校去,她也不至于跑温宁她们这个学校来教书,现在的这些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拿这些来威胁人,蒋洁想得心烦,看到眼前这个穿着风衣,冒昧地出现在她家里的初恋情人就更烦了。

  “你现在几个人?”蒋洁问出这句话以后,就后悔了。

  “怎么?关心我?”

  蒋洁咬着后槽牙,没事真的不要与旧情人见面,她起身,来到门前,“我今天很累了,没太多精力来招待你。”

  徐向婉拍了拍衣服,也起身,来到门前,“小洁,我们之间,再不济,用得着招待这样的词儿吗?”

  蒋洁无话,只因徐向婉离她太近了,近到,能那样清晰地感受到徐向婉的呼吸,听到她的心跳声,这样的距离让蒋洁不适,蒋洁想逃,可心底深处却又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不愿逃,就算只有这须臾间,她也愿意沉沦在徐向婉这近在咫尺的呼吸里,她曾经那样绝望地爱过她,那份爱,是蜜,也是沼泽。

  徐向婉叹了叹气,突然近过身来,撩了撩蒋洁的头发,蒋洁只觉自己心脏被人攥在手心里,半分动弹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咋,还这么好看?”

  蒋洁艰难地往后退了半步,却被徐向婉一手搂了过来,轻轻地拥着她,她把头靠在蒋洁的肩上说话,“我的小洁,要好好幸福才行啊。”蒋洁那样僵硬地任由她抱着她,她轻描淡写地说着那样寻常的祝福,她那风衣的衣摆在空荡的走廊里晃荡,蒋洁整个人像被丢了魂一般地立在那儿,待回过神来,把家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个干净,那些她好不容易埋藏在心底的,拿水泥封了口的暗潮涌动,都能被徐向婉那个贱人给撕开了,徐向婉还是人吗?无端端的,干嘛又来招惹她,明天要走了,就滚远一点啊,来看她做什么呢?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干什么呢?什么叫她的小洁,谁是她的小洁,她能要点脸吗?也是,她要要脸了,她还是徐向婉吗?蒋洁只恨自己,恨自己,在那天,在姐姐的坟前见到徐向婉就已骚动了心,她这样轻而易举就让一个走了这么多年的人扰了自己的心,蒋洁也只能恨自己,她甚至都不知道徐向婉现在的情况,她和别的女人又结婚了吗?蒋洁知道,现在国外已有好些国家同性恋是可以结婚的。

  徐向婉的突然回国又突然抽离,打破了一些平衡,特别是对蒋洁而言,蒋洁这些年,在徐向婉结婚生子以后,就归于平静,她彻底切割了与徐向婉所有有关的痕迹,她有很认真地交往新的女朋友,她在催婚的重压下死扛,她打定了主意和她妈周旋,她不可能像徐向婉那样去结婚,她接受不了男人,形婚太麻烦,她不会走那条路,她只有和她妈死磕,面对着不孝和母亲的苦肉计,她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但好歹她撑了这么多年了,她想她的人生,最后始终是要和一个相爱的女人一起过下去的,她的未来规划里早已没有徐向婉了,可徐向婉不该来扰乱她的心的,这一切,都是徐向婉的错,于是蒋洁把这样的私欲都洒在了徐向婉的女儿——温宁身上,蒋洁知道自己不应该公私不分,可她控制不住,上课的时候,甚至看到温宁,她就不由地想到徐向婉那令人讨厌的样子,这直接影响了蒋洁上课的心情和状态,蒋洁只得将无辜的温宁请进办公室,温宁本来自她妈回来以后,她那脱口而出的想跟随她妈出国的话,说出口就遭到了拒绝,任时熙的事更是将她压到了低谷,整个人也颓得不行,加上蒋洁神经病一样地老针对她,终于在十一月底的下午第二堂课,后排的老踢温宁凳子,温宁肚子疼,本就心烦,瞪了后桌好几眼,那人也像是对上了,一直踢温宁凳子,温宁受不了,反身站起来,把后排的桌子一掀,连人带桌子地给掀在了地上,全班哗然。

  “温宁,你干什么?蒋洁骂道。

  那天,温宁像突然爆发了,在课堂上和蒋洁对吵了十分钟,当然,最后的结果,温宁从下午就一直呆在办公室,温宁本来肚子就疼,蒋洁上完其他班的课回来,温宁已经整个人蹲在了地上。

  蒋洁一进办公室就吓一大跳,蹲着的温宁把头埋在膝盖间,头发散乱,已看不清面目,蒋洁忙上前扶住温宁的身子,摇了摇她,“温宁?温宁?”

  温宁已痛得意识有些模糊,她满身都是汗,眉心绞在一起,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怎么了?胃疼吗?”蒋洁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病,折腾一个小孩算怎么回事?

  “有止疼药吗?”温宁很艰难地说了一句话。

  “止疼药?”蒋洁起身,有些慌乱地在自己的抽屉里翻着,“有是有的,可你这是什么问题?不能乱吃药。”

  “没事儿,就是每个月都会疼,这个月......”温宁咬着唇,说太多话都是一种消耗,“这个月提前太多,我没备药。”

  蒋洁知道那个的痛苦,她忙起身倒了热水,将止疼片给温宁服下,又扶温宁在椅子上坐着,止疼片生效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温宁难受的,趴也不是,躺也不是,蒋洁心里闪过很多的愧疚,“我让你爸来接你回家吧,我还有课,要不然我就送你回去了。”

  蒋洁拿出手机,并没有温轩明的电话,她给任时熙说了,任时熙接到电话,并不想来,她不愿和温宁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她自然而然地把这个消息告知了温轩明,而温轩明,依然在酒桌上应酬。任时熙气得把手机扔在了桌上,为何婚后的应酬竟比婚前多了如此多?但情绪稍微平复后的任时熙知道,当下大环境不好,特别是像温轩明自己创业的这种小企业,很容易就被大浪给拍死了。

  任时熙找到温宁的时候,温宁正趴在蒋洁的办公桌上,可能因为药效起了作用,又或者之前太过于疼痛,温宁似乎趴在那儿睡着了,任时熙站她身后好一会儿没动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的最后一堂课了,有课的老师都在教室里,没课的老师也已下班回家,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只有温宁趴在那儿,任时熙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压迫得厉害,这小小的办公室让人压抑,和温宁讲明白了以后,温宁基本就不拿正眼瞧她了,她唯一现在期盼的就是,时间能过快一些,温宁考上大学以后,就会离家了,时间能碾平一切,她就当温宁对她的这些不该起的心思,都是青春期,荷尔蒙的莽撞,等她长大了就好了。

  眼下的温宁,苍白,虚弱,呼吸时急时缓,又像睡得不□□稳,任时熙在一旁看着她,没看一会儿,心就乱了,她只得轻轻推了推温宁,温宁没睡踏实,被她这一碰,也就醒了,止疼药渐渐起了作用,温宁直觉人稍微活了些过来,但还是虚弱,没精神,见任时熙来,都来不及躲了,只不吭声,任时熙也没有太多的话说,拿过她的书包,就往前走了,也没去扶温宁,温宁捂着肚子默默地走在后面,上了车,温宁连开车门的力气都没有,她站在副驾旁边,任时熙给她开了后座的门,“坐后面吧,好躺着。”说着,又从车里取出热水袋塞温宁手里,温宁躺在后座上,把热水袋放小腹上,小腹传来温热的触感,温宁只觉眼眶发涩,她揉了揉,越揉越疼,眼泪夺眶而出,大姨妈让女人的情绪崩溃,温宁忍着不出声,压抑地哭了一会儿,憋得难受,哭得把鼻子堵了,张着嘴出气,任时熙自然听出来了,气氛怪怪的,任时熙在红灯的时候停了下来,扯过纸巾往后递了递,温宁接了过来,两人依然无话,回到家,温宁就像狗一样蜷在沙发上,任时熙上厨房给她煮红糖水,天气越来越冷,温宁小腹上躺着热水袋,手脚也冰凉,任时熙静默地伺候她喝下红糖水,又给她找了一个热水袋塞脚上了,温宁就见她忙前忙后,家里父亲又不在,怕她冷,任时熙又给她加了一床毯子,像是一种本能,任时熙问道,“你一直都这么疼吗?”

  温宁点点头,就连来初潮的时候,她妈刚走,她懵懂地像是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后来总疼,她爸带她去看过几次医生,也没有太大的效果,后来她就靠止疼药。

  “等稍微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医生吧,我知道有个医生,这方面比较有效。”任时熙面沉如水地说道。

  温宁没吭声,她想抱抱任时熙,或者让任时熙抱抱自己,她特别没有力气,想让任时熙坐沙发旁边陪陪她,不想任时熙跑进跑出的,可是她哪还有那脸皮呢,任时熙那天都那样说了,她不敢,她只得自己紧紧地把自己给裹住,生理期的难受战胜了一切,她浑浑噩噩的,自己哭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温轩明回来得很晚,一身的酒气,好在他喝多了也不会闹,只喊了几声任时熙,任时熙一直在楼下客厅呆着,忙让他噤声,温轩明这才看到沙发上睡着的温宁,“怎么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啥,女孩子的毛病,你怎么又喝这么多?这么晚?”尽管任时熙知道温轩明公司的压力和难处,却还是忍不住地抱怨道。

  “对不起。”温轩明喘着粗气道歉道,任时熙摇了摇头,催促他上楼洗澡,没多久,听到水声,任时熙还是有些不放心,上楼看了看,温轩明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任时熙叹了叹气,拿了水杯接了热水放床头,下楼见那熟睡中的小孩眉头拧作一团,也不知道是喊醒还是不喊,这样睡沙发会不会着凉?着凉了肚子疼会不会加剧?

  任时熙以前不是这样操心的人,现状怎么把她逼成了这个样子。

  混沌中,像是听到温宁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这是又疼了吗?任时熙心里想着,不由地走近了些。

  “妈.....”

  “妈......”

  这又是想妈了???任时熙想着她妈,又想着她,这怎么妈妈女儿都喜欢女人?性向会是有遗传的吗?任时熙皱了皱眉,手却突兀地被人捉住了,她挣了挣,那人睡梦中都握得很紧,“妈,我和你一起走吧。”

  因为之前任时熙挣脱了些,就剩食指被温宁紧紧地握着,她胡乱地说着梦话,没多久也就不说了,任时熙只得挨着她坐着,睡梦中呢喃的温宁羸弱、孩子气,只有这个时候,像之前喝醉时的温宁,熟睡的温宁,特别安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你靠近她,了解她,任时熙听到她找妈,这才小声回应道,“这不管多大的孩子,还是会找妈啊。”她食指被温宁那样牵着,不好再挣开了,叹了叹气,顺势抚了抚温宁的手背,温宁的手,青,细,一层薄薄的皮下能清晰地瞧见青色的血管。

  “任时熙......”没过多久,就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任时熙......”她喊了两声,就没声了,任时熙屏气凝神,怕她说出什么话来,用空出的那只手攥成拳轻轻捶了捶额头,酒醉后的那次抚摸让她心里凛成了一团冰霜。

  温宁估计难受得很,捂着肚子侧了侧身,半边身子朝着任时熙,迷糊中,顺势就将任时熙抱着了,越抱,整张脸就往温热的地方靠,靠着靠着就靠上了任时熙的大腿,尽管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第二个醒着的人,任时熙依然全身僵硬,像是做贼心虚。她不敢动,任由温宁那样抱着,好半响,温宁安静地躺她大腿上,也没有更多的动静,任时熙只觉自己的腰都直得有些酸了,这才软了下来。

  放松以后,才察觉自己太过于敏感和谨慎了,也不知道是遭的什么罪,导致了现在这般模样,温宁靠在她腿上,她的手也就自然而然地放温宁背上了,从一开始,她不怎么待见温宁,因为温宁排斥她,敌视她,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后来了解多一些,知道她没有任何坏心,年少的人总爱背着一张硬壳来抵御这个世界,她不由地拍了拍温宁的背,有一搭没一搭的,温宁此时似乎睡安稳了不少,不再说梦话,拧成一团的眉心也放松了一些,只是温温热热安静地躺在那儿,她唇色苍白,又有些干,任时熙想让她喝点水,可也不好妄动,内心深处不知从哪里滋生了暗黑的念头,那念头顺着血脉爬上头顶,搅得她一阵颤栗。每个人是不是都有那样的阴暗面,每个人是不是都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好奇?不会的,任时熙想,她怎么会起那样肮脏的心思,她是不是昏了头?她紧紧咬着唇,微微发抖,为自己冒出来那个念头,像有个恶魔在撕扯着她,恶魔的手从她的喉间挣脱了出来,她的手,轻轻放在温宁的唇上,摩挲、辗转,想着那个吻,想着那喷薄在耳边的令人着魔的热气,禁忌,让人兴奋,违背常理,违背伦理,可却令人着迷、沉沦。

  初冬的夜里,如此空旷的房间,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她拼尽了力气,将恶魔的手又从喉间给塞了回去,她徒然起身,那睡梦中的人就这样被她弄醒,她仓皇而逃,为那不可言说的羞耻,虽然仅仅是念头,就连念头也不行的,任时熙逃了,温宁浑噩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仓促的上楼声,温宁困顿地不行,恍恍然,又睡了过去,那一夜,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之后有段时间,任时熙觉得自己都有些魔怔了,她和女性说话、交流的时候,总忍不住看人家的嘴唇,就连和蒋洁一起约饭,她也忍不住往蒋洁唇上看,蒋洁见她总往自己脸上瞅。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我嘴上?”蒋洁忍不住地问道。

  “没有。”任时熙收了收神,一手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个,你们家,温宁......”

  任时熙捏着手里的汤匙掉进了盆里,溅出蛋花,蒋洁忙拿纸巾往她手上招呼,“怎么了?今天?魂不守舍的?心里有事儿?”

  天冷,饭店里开着暖气,任时熙稳了稳心神,摇了摇头,她不可能把温宁和她的事儿告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