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时候,何秩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他承认下来:“是,伯父记得没错。”

  俞天图觉得他后面这句话是在讽刺自己记性不好,脸色更差了,寒声道:“这事我先不跟你计较,你先给我说清楚!今天这事怎么回事!”

  他眉宇皆是厉色,语气中更是怒火朝天,一旁的俞酥看着紧闭着双眼的俞觉,脸色有些僵硬,生怕吵到他。

  何秩并未被俞庭的怒气感染到,他开口:“俞伯父,不如我们出去说。”

  俞天图顿时冷笑起来:“哦,现在知道顾忌小觉了,还有什么屁用!你拿出这点小恩小惠是想让谁感动啊!小觉已经被你们一家子给弄进医院了,再来说这一套,早干嘛去了?早点阻止你母亲不比现在来着一套有用!”

  “他昏迷了,不是在睡觉,听不到!你就在这给我当面说!”

  何秩垂眸,接受着俞天图的怒斥。

  俞天图劈头盖脸、丝毫不留情面,听得俞酥都有些不忍心了,她低咳两声,劝道:“爸,在医院里,不比在家,还是要小声一点,吵到其他病人,总归也是不好的。”

  俞天图偏头冷哼了两声,不耐道:“赶紧说吧。”

  何秩感觉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痛对方,也在刺痛自己,他有些艰涩地开口:“我母亲是听闻觉觉以前有好色的品性,却和我现在有着亲密的关系,她怀疑觉觉,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检测他……”

  俞天图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到床头柜上,猛得站起身:“检测什么?绑架、还下药,这叫检测?狗屁检测!她有这个资格检测我儿子吗?谁给她的权力,这叫犯法知不知道!”

  “我看她不是想检测,就是想害小觉!她清不清楚她这么一来会把我儿子身子都弄废掉啊!”

  “别弄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就是见不得我儿子好!”

  俞天图越说越气,胸膛不断起伏,俞酥赶忙绕过来扶住他,替他拍着后背。

  何秩低着头,目光落在俞觉的脸庞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起,俞天图直白的指责让他再次看清了事实,也无法再忽视。

  俞天图说的一字不差,他的母亲,用那种手段,并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单纯,她对俞觉抱有着不可忽视的恶意。

  而这些恶意,不是因为俞觉本身,而是因为,他对俞觉的情感。

  是他牵连了俞觉,让俞觉遭受了今天的无妄之灾。

  他心头似在滴血,脸色几近凝固,他没有丝毫否认:“伯父说的没错,是母亲,是……”

  是他的感情和存在导致了今天,他总是不愿意接受,却还是要面对这一点,是他给俞觉带来了痛苦。

  “是我的错误。”他说得艰难,自我审判中,这些话像是他对自己的凌迟。

  俞天图冷眼瞥着他:“很好,还知道不推卸自己的责任,我告诉你,你和苗菀身为母子,她做的事,你也得给我担着!”

  “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你,小觉根本不会被那种狠毒的角色盯上!”

  俞天图又重复了一遍,又像是一击重拳,猛地锤在何秩的胸口上。

  他这样吼斥着,态度又极其差,无论说了什么,一般人都会有些恼怒的。

  可何秩的姿态却是前所未有的低,他淡声应下俞天图的指责:“我明白。”

  俞天图吼出这些,情绪平复了一点,他坐回去:“所以呢?打算什么时候放过我儿子,主动离开他?”

  何秩蓦得攥紧了拳头,他声音有些颤抖:“伯父,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给觉觉,给你们一个交代。”

  “但是我,不想离开他,我没办法接受……失去他。”

  俞天图笑了,笑容有些嘲讽:“离不开?何秩,你说这话不感觉心虚吗?说什么离不开啊,当年还不是走得干干净净?”

  何秩的指尖深入手心的肌肤中,手掌和指节都被他握得几欲断裂出血,他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

  俞天图所提到的这件事,是他这重生前后近十年里最大的痛楚。

  他当年实在太过天真与弱小,轻易听信了苗菀的谎言,出国后才惊觉被断了一切与国内的联系,等他不久后找到机会回来时,

  俞觉已经不是他的俞觉。

  这是他难以抹消的噩梦,是他午夜梦回每每梦到时都会惊出一身冷汗的现实。

  直到现在,俞觉回来了,他依旧没有摆脱那样的梦魇。

  “当时我母亲骗我说生了急病,可能回天乏术,我走得有些急,所以像是不辞而别。”

  何秩闭上眼,“母亲并未生病,只是那边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她又一直想让我出国进修,希望我一边修学,一边替她稳固公司。”

  “我一直没有答应,所以她才出此对策。”

  俞天图冷嘲热讽:“哟,没想到何董也有这么犯蠢的时候?你母亲也是,看来是毒了一辈子,手段永远这么下三滥。”

  何秩并未否认,他继续道:“我一个月后回来了一次,那时候……”

  他换了原本的说法:“正如伯父所看到的,觉觉大病一场,那个他……不再需要我的出现了。”

  俞天图沉默了一会儿,他冷淡地瞧着何秩:“行,这事就算说得过去,可是何秩,你做的这些事,我真看不到你有考虑过小觉的想法,中间这五年里,你在做什么?你从来没出现过!你是不是真的把他当可以随意招来喝去的小猫小狗?”

  俞天图并没有俞庭那样细腻的心思,能够体会何秩的心情,他只知道,无论何秩有没有难处,他的儿子在这两场事件里都受到了委屈。

  “我从未这样想过。”

  俞天图依旧气愤:“还有你母亲,对你干涉太严重了,她是有病吗?那小觉以后要是真的……不得总是受委屈啊?”

  俞天图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不佳:“不行,你这母亲真是太难搞了,骨子里就又毒又坏的,你很有可能遗传她啊!我不放心!你还是……”

  俞天图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病房里躺着的那个人突然出了声音。

  俞觉没有看任何人,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你们想吵,可以出去吵吗?”

  “小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