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不知为何,竟会被这两个字狠狠刺激,原来对于霍章柏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滑雪喝酒竟然重得过一条人命?

  司机也不知道为何那一刻会突然那么生气?他差点就把“我不干了”说了出来,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只是木然地回了句,“是。”

  此后的几天他一直努力压抑着心中那股无名之火,然而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只觉得自己再不发泄出来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团火烧死。

  可是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烧死?他要拉着霍章柏一起下地狱。

  因为司机也在那场车祸中丧生,所以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并没有关注到他的身上。

  真相这才迟来了几日。

  霍章柏听到这件事时正站在哥哥的墓碑前,母亲和他还没过门的嫂子哭得伤心欲绝。

  他的父亲隐忍了许多,但也能看见他不时在抹着眼泪。

  所有人都在伤心,只有他好像无知无觉。

  葬礼的最后众人散去,母亲经过他时看了他一眼,似有千言万语,然而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这么越过了他去。

  然而霍章柏却好像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

  “你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你。”

  “所以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是啊,死的为什么不是他?

  他的哥哥那么优秀,是所有人眼中的骄傲,未来霍氏当之无愧的接班人。

  他还有爱他的妻子。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在哥哥的庇护下他恣意人生,几乎活成了一个废人。

  他嚣张跋扈,花天酒地,一无是处,死的是他,大家也就不会这么伤心。

  可命运为什么这么喜欢造化弄人?

  哥哥的离开给霍家所有人一记重创,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中,因此没有人发现霍章柏是什么时候生的病,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只是突然有一天,他觉得自己的胃好像不存在了。

  他的身体好像缺了一部分,风似乎可以从他身体里穿过,他低头看去,外面依旧毫无异样,只是里面空空荡荡。

  接着缺失的部分一日日多了起来。

  接着是肠道,脾肾,心脏,肚子……

  他的身体由内到外一点点腐烂,消失,很快他便成了一具空荡荡的壳。

  他拖着这副躯壳来到了他和哥哥小时候最喜欢的阁楼上,然后坐在窗前,感受着阳光从他身上穿过。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捧土,就这么四处散落。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霍章柏不知自己在阁楼上坐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株日益腐烂的蘑菇,一日一日地衰败下去,直到彻底干枯。

  窗外日升月落,只有他好像被时间禁锢。

  直到一日,他突然听见了一声,“哥哥?”

  霍章柏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孩儿,正半俯着身子,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小孩儿看起来十岁左右的模样,圆润可爱,白得冰雪一般,像个奶呼呼的团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小孩儿十分自来熟地在他面前坐下,“这儿好小,你不觉得闷吗?”

  霍章柏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今日也是一样,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小孩儿是个自来熟,也不在意霍章柏一直不回应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这儿的风景真好,可以看见整个庄园啊,这儿是你家吗?这里好大。”

  “那里好大的一片花园,我刚才在外面看了一眼是玫瑰花,真好看,我想要一朵,但妈妈不让,说这家的规矩很严,我不能在这儿放肆。”

  “不过这里虽然好大,但好严肃啊,大家看起来都很伤心,好多人在哭,我觉得我不哭有些不合适,可我又哭不出来,所以只能跑出来了。”

  小孩儿说到这儿,转头看向他,“你也是跑出来的吗?可是你看起来也好伤心,不对,虽然你没哭,但你看起来似乎最伤心的那一个。”

  霍章柏沉寂多日的眸子因这句话而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小孩儿,然后就见小孩儿则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哥哥,你怎么不动也不说话?”小孩儿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见霍章柏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想了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在表演节目吗?”

  “表演的是什么?”

  小孩儿的思维极其发散,不知怎么又给他讲起了他们学校的事。

  “我也表演过,去年元旦表演节目,李老师给我们排演了一个小故事,我演蘑菇。”

  “哦。”小孩儿说到这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演的也是蘑菇。”

  “没错,蘑菇就是这么演的。”小孩儿说着向后挪了挪,和他并排坐在了一起,然后学着他地样子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