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之上,一袭白衣。

  郁阳泽在半山腰上看了良久。

  终于,顾千秋在垂眸的时候看见了他,喊道:“站在那儿干什么?上来啊!”

  郁阳泽这才走上去。

  惊虹山上,悬崖绝壁,他曾无数次用这个角度看顾千秋,每每都觉得他宛如仙人下凡尘,会被一阵风吹走散去。

  而直到现在,这种感觉也挥之不去,哪怕走到了他的身边,也觉得难以抓住他的衣角。

  然后,他就被顾千秋伸手了。

  “愣着干什么?”顾千秋把他拽到身前,笑意若隐若现,唯有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向上勾,闪烁着慑人的光,“亲我啊。”

  “……”郁阳泽向上一凑,把主动权找回来,搂住他的腰,刚要低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咳嗽。

  扭头一看,是呼延献。

  呼延献站在他们七八步之外,一副柔弱不能见风的模样,又做作地咳嗽了几声,笑得很虚伪,说道:“哎呀,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郁阳泽:“……”

  但顾千秋从小到大谈过那么多的道侣,从没有过遮掩的想法,坦坦荡荡,大大方方,所以此时一点都不害羞。

  顾千秋心安理得地缩在郁阳泽身边,让他替自己遮挡去大部分的风,假意不爽,说道:“当然打扰到了呀。呼延宗主,何事?”

  呼延献更加做作地:“哎!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你那日在床上,跟我可没这么冷淡。”

  郁阳泽:“……?”

  顾千秋站直了:“!?”

  呼延献无辜眨眼。

  郁阳泽以迅雷之势拔出侠骨香,快到连顾千秋都没反应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剑!

  呼延献踉跄一躲,大笑出声:“好小气啊,郁阳泽。”

  顾千秋把郁阳泽抓回来,往自己身后一按:“到底干嘛来的?”

  呼延献就道:“我打算出去逛逛,道别而已。”

  大笑变成微笑,呼延献再一抬头的时候,变成了他现在本真的模样——是个容貌尽毁的修罗面。

  他笑意盈盈,身上带着能与世间缠绵悱恻的欲望,面目全非、青面獠牙,就别提有多奇怪了。

  他就用那种淡然的、隐隐带着一丝窥探的目光,看着顾千秋。

  “……”顾千秋莫名其妙,“说话就说话,你干嘛忽然变成这副样子?吓我呀?想得美!”

  呼延献真真假假的叹息:“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就像那句诗怎么说来着?美人迟暮将军老,最是红尘两不堪。”

  顾千秋连忙道:“你可没以色侍我啊!”

  呼延献暧昧地笑了笑。

  顾千秋着急地扭头看向郁阳泽,小声辩解:“我跟他没关系!”

  郁阳泽眨眨无辜的眼睛。

  呼延献笑着感慨道:“看别人谈恋爱,真是令人心痒啊。海誓山盟或者爱恨难解……‘情’之一字,果然就是世界上最令人沉醉的东西。”

  顾千秋说:“记得把湖带上!”

  呼延献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皮肉都朽烂了,就剩白骨森森,继而莹莹一笑:“谁说我要去不二庄了?”

  顾千秋一愣:“啊?你不去找颜子行?”

  呼延献含蓄地说:“道侣嘛,情爱嘛,找谁谈不是谈啊?世人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但我要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顾千秋无语:“……虽然我是没什么文化,但这诗怎么也不该用在这里吧?”

  呼延献怨怼地看了他一眼。

  而他似乎也没打算用回他那张美艳绝顶的皮囊,就裸露着白骨,顶着那一身烂肉,悠哉哉地下山去了。

  一边下山,一边还要伸手,接了一把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锦绣琵琶,唱的是: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半晌,人影已经远去,歌声消失。

  顾千秋说道:“搞不懂。”

  郁阳泽:“嗯。”

  顾千秋再说:“你说,这俩能是真爱吗?如果是的话,怎么连生死都不在乎?”

  郁阳泽:“我不知道。”

  顾千秋继续说:“但是感觉颜子行……其实我一直觉得老颜是看见了他的媚骨,还有他当初在缘灭楼一不小心被亲过一口。说实话,他的修为和长相可比俞霓……”

  说到这里,顾千秋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恋爱中的大忌:聊前任。

  郁阳泽果真蹙眉看着他。

  顾千秋立刻表示:“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