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都门和一个小弟子从他们身后路过。

  来百花会的人,不止“摘花”。

  合欢宗内的弟子们也是少年人居多,若是两两看对眼了,成就一段佳话也未可知。

  所以像这种……投怀送抱的……

  虽然有些出格,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都门路过的时候,只打眼一扫,没太认真就过去了。

  “你刚才说,有人拿着我的令牌发号施令?”

  “对!他说他是俞宗主新收的亲传弟子,最得俞宗主喜爱!还说俞宗主喜欢他,喜欢得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所以我才被骗了的……”

  两人逐渐走远。

  苗妆惊骇地倒抽一口气,就要来拽顾千秋的头发。

  “出来!不准抱他!”

  但顾千秋一扭头,躲过去了,从容不迫地从郁阳泽怀中爬起来,还闷不忘解释道:“我没说那些,都是他自己添油加醋的。”

  苗妆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上来咬他一口。

  顾千秋有时候也觉得,这个世界……还挺难评的。

  “哼,都门现在满世界追杀你,你可快点走开吧!”

  “不行。我走了,你就危险了。”

  “你走了,为什么我会有危险啊?”

  “因为我会叫啊。我一叫,俞霓就过来了。”

  苗妆发现这个人的嘴可真是贱!

  顾千秋又气势汹汹地质问郁阳泽:“不对,你到底是来干嘛的?霜雪明真不在合欢宗,不信你问苗圣女。”

  苗妆立刻应声:“真的没有!宗主虽然曾经是和顾盟主是道侣,但……分手的时候还挺不体面的。”

  她话音逐渐变弱,因为郁阳泽的表情在瞬间沉下来。

  若说刚刚他身上有些料峭寒意,现在则就是直接登临雪山绝顶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惹到了这人。

  顾千秋感觉有些奇怪,但来不及深思。

  因为这时,一声铜锣响,第一朵花登场献舞了。

  那朵花不知何时换了衣衫,此时身着炼色霓裳羽衣入池,舞势随风散复收,娇眼如波入鬓流,一颦一笑都在拼命展示着自己的身量和容貌,好像生来就是如此精美而绚丽的器物。

  但顾千秋知道不是这样。

  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他几乎看到过每一个人的眼泪。

  他们在苦海中挣扎,最大的梦想就是期望得到垂柳席上某个人的青眼,但他们也知道,这苦海中的水,全都来自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他们痛苦、麻木,甚至在无孔不入的压迫之中、因为被规训得最完美而沾沾自喜。

  有的“ 鼎炉”,甚是因为自己比其他“ 鼎炉”更天生丽质、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冰清玉洁、楚楚动人……而觉得自己是这场战争中的赢家。

  他比其他一起竞争的人都更优秀。难道不是吗?

  但这场战争,他们同样的境遇里,他们都不可能成为赢家。

  因为赢家永远坐在高处,带着矜持又含蓄的笑意,看他们在牡丹台上“ 大打出手”,最后还要嘲道:

  ──“啊,他们不都是自愿的么?”

  ──“鼎炉们互相的嫉妒之心啊,最为可怕了。”

  ──“ 他们自甘堕落,但我救他们于水火。”

  苗妆戳了戳顾千秋,小声道:“喂!你怎么了?”

  顾千秋坐在席侧,忽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又非常快速地垂眸。

  但郁阳泽却将他眼底涌起的风云全都看见,虽只有一瞬间,但也足够惊心动魄了。

  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眼神。

  花儿们在台下盛开,不断有人将小桃枝丢在牡丹台上,顾千秋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郁阳泽手里的桃枝,问:“郁大公子,到底是打算来娶谁的呀?”

  此言一出,苗妆也眼巴巴地盯着他。

  郁阳泽把桃枝往桌上一放,并不说话。

  却抬眸看着顾千秋。

  两人理直气壮地互相瞪了半天,顾千秋慢慢、慢慢地有了一个猜测。

  “你不能、不能是来‘娶’我的吧?”

  “……”

  顾千秋和苗妆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