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扯了扯嘴角，挑起筷子伸进铜锅之中，将锅中剩下的裹满辣椒粒的牛肉全都夹到了他的碗里。
刚夹起一片想往嘴里送，就被顾言拦了下来。
“你想去厕所找陆耀凡？”顾言上翘的嘴角有些难压，“这家店的厕所可只有一个坑位，恐怕你还得等他一会儿。”
悬在嘴边的手静止了几秒，还是默默把魔鬼辣辣牛肉放回了碗中。
苏禾确实不擅长吃辣。
刚刚点菜的时候，顾言问他要吃什么，他随手在菜单上指了一道菜，根本就没看名字。
没想到被他翻牌子的，居然就是这道魔鬼辣辣牛肉。
顾言早就从大龙那了解到苏禾平时不爱吃辣，所以在苏禾点魔鬼辣辣牛肉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奇怪。
果然今晚苏禾有些反常。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不能吃辣还点盘最辣的牛肉。”
“看错了。”苏禾若无其事地往锅里下金针菇，还在闹情绪
顾言见苏禾还是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有些不知所措。
平时都作为话题终结者的顾言，没想到他也有想要没话找话的一天！主要是刚刚还好好的，也不知道苏禾突如其来的低气压是因为什么。
“你知道我的微信头像为什么是奥特曼吗？”他的脸偏向苏禾，试探地问。
幸运的是，这个话题显然勾起了苏禾的兴趣。
所以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给了顾言一个眼神，“为什么？”
“因为……你相信光吗？”顾言突然想起了网络上很流行的土味情话。
“动感光波？”苏禾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词库，发现只有这个跟光有关。
“不是！是光是遇见你，就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运气。”
“救命，真没想到这种土味情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苏禾给了他一个白眼。
顾言的小虎牙毫不吝啬地露了出来，将苏禾的那碗魔鬼辣辣牛肉拿到自己面前，又拿了个空碗放到苏禾面前，让他夹别的菜吃。
“其实你现在也知道了我家的事，我继父总是不想让我好过，我妈也没有能力管我，所以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很难过，需要一个支撑我活下来的信念。奥特曼代表光，而光，意味着美好。我小时候看奥特曼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设定很酷。”
顾言的表情逐渐变得认真，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苏禾点点头，问出了一个他一直好奇，但是又觉得有些冒昧的问题，“你的亲爸呢？他也不管你吗？”
沉默了片刻，顾言还是开了口，“他在监狱里服刑，我好几年都没见过他了。”
“什么？”苏禾惊讶地扭过头来。
顾言开始回忆起来，声音轻轻的，透露着他对这段往事的无助。
“我爸本来是大学老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有一天警察来我家说他杀了人，要带他走。我爸说他是冤枉的，我当然是相信他的。所以我哭着跟我妈说，一定要救他，但是我妈却一句话都没替我爸说。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爸。”
苏禾舔了舔嘴唇，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顾言继续说，“我妈就这样不管我爸了。她嫌律师费太贵，也不给我爸找律师，就算后来有法院指派的法律援助律师来联系她，她也不理人家。之后听我姑姑说，我爸没有辩护人，被法院判了最重的刑，十五年。”
苏禾皱眉，“你妈怎么能这么绝情，对你爸也是……对你也是。”
苏禾怎么都理解不了，林艳一直任凭蒋志平欺负顾言，还对他不管不问，这是亲妈吗？
“我不知道。从我爸被警察带走的那天起，我妈就变了。”
“你……”苏禾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他心中五味杂陈，突然觉得命运不太公平，什么难过的事都往顾言的身上砸。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怜？”顾言倒是很淡然，“我的亲戚们都觉得我可怜，但他们也就仅仅是可怜我而已。”
他苦笑一声，“不过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早就没有玻璃心了。”
“不过你说，你爸是冤枉的？”苏禾有些在意。
那可是被判了十五年！十五年父爱的缺失，对顾言来说，是永远都无法弥补回来的。
顾言回忆起顾声被警察带走的场面。
他平时基本都不会大声说话的父亲，几乎是嘶吼着，哭喊着，诉说着他是冤枉的。
“是，我爸不会杀人，他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顾言眼神坚定。
“所以我大学要读法律系，既然没有人肯帮我爸，我就靠我自己。”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只选择依靠自己，这种选择上的唯一性，好像就刻在顾言的骨子里一般。
苏禾看着顾言，瞳孔里涌动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对他来说，上大学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或者说，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没什么意义，他去做也只是因为无聊而已。
毕竟他想要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
而对顾言来说，竟然完全相反。
顾言不但想要什么都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就连他本来就应该拥有的，也被命运全都抽离走了。
苏禾是真的觉得顾言有些可怜，让他有点想保护一下。
“你们聊什么呢！气氛有点诡异啊！”陆耀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坐回他的位置。
“在聊想考什么大学。”顾言面不改色地说。
“噢！你们继续聊吧。”陆耀凡摇了摇手中的手机，“我妈催我回家，我就先走了。”
陆耀凡又夹了两片肉塞进嘴里，然后就起身跟他们摆了摆手。
顾言点点头，“嗯，回去注意安全。”
苏禾也对他摆摆手，“拜拜。”
见陆耀凡走远，顾言开口，“我爸的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也没跟陆耀凡说过。”
苏禾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眸子亮了起来。
“我只告诉你了，替我保密。”顾言对着苏禾，举起食指放到唇边。
苏禾这才翘起嘴角，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他可是知道了陆耀凡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他这场不为人知的跟陆耀凡的较量，还是他赢了！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反正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也不差这一个。”
“这叫什么理由？”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火锅？”顾言开始转移话题。“从进来到现在你都没怎么吃。”
苏禾现在心情好了，看着锅里的肉觉也觉得有食欲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不是啊，我挺喜欢吃的，刚才没吃不代表接下来继续不吃啊。”
说完苏禾就伸出筷子，将剩下的几盘肉全部下到锅里。
狼吞虎咽炫了几盘肉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停下筷子。
顾言见他不吃了，拿出手机对着桌子上的付款码，准备结账。
结果刚打开摄像头准备扫码，就被苏禾伸出来的手掌挡住了。
紧接着，苏禾的另一只手就拿着手机扫码付了款，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顾言有些不开心，“你干嘛？不是说了感谢你，请你吃吗？”
“我现在不同意了，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不能让你一顿火锅就感谢了。”苏禾说。
顾言愣了下，确实也觉得一顿火锅好像是不太够。
“那你想要什么？”顾言盯着他问道。
“先留着吧，等我想到的时候再说。”苏禾扬起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