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很久之后陆云祁都没有等到回答,就在他以为裴珈禾这次也依旧会选择逃避的时候,怀里的人却蜷缩着身子,像汲取热源一般往他身上靠了些。
裴珈禾依旧背对着他,小腹处的伤口现在不疼不痒,像从未存在过,但陆云祁的掌心贴在上面,很轻柔地抚了两下,他又觉得那里弥漫出一股酸胀感。
“偶尔会痛。”裴珈禾声音很轻,他这次没有撒谎,“发情期的时候会疼得更厉害一点。”
或许是深夜让人本能地放下戒备,又或许是因为后背贴着陆云祁滚烫的胸口,让他感觉自己像溺水之人抱住了一根浮木,他半阖着眼睛,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流过产?”
陆云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感觉裴珈禾现在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他只好更加用力地把他抱住,“我之前有这么想过。”
他声音有些闷,“那次你高烧进医院,我问了周叙简一些事情。”
“他说陆云琛一直想跟你有个孩子,而你正好那段时间身体不好。”他试探地放出一些信息素安抚裴珈禾,见他没有抗拒,浅淡的苦橙味才慢慢笼罩住他,“后来我发现他没完全标记你,我猜他可能是阳痿。”
裴珈禾睫毛颤了下,倒也没替陆云琛解释,只是继续道:“不完全是他的原因,我确实没办法怀孕。”
他顿了下,“我分化期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问题。”
“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我的激素分泌不稳定,到分化的那一个星期里因为波动太大,中间大概昏迷了两天。”
陆云祁环着他腰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了,眉头紧皱,“你一个人度过的分化期?”
“谢浔他没有找人照顾你吗?”
裴珈禾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太过紧张,“我没让他知道,谢晏舒不喜欢我,如果知道他在我分化期的时候跑来找我,谢浔的日子也不好过。”
陆云祁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谢晏舒不喜欢裴珈禾,怎么会想要资助他?谢家没有资助福利院小孩的传统,更不会突然善心大发。
但他并没有问,只是继续听裴珈禾说了下去,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提起来了,惴惴不安。
“其实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分化期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临时租来的屋子里,恨不得全世界都找不到他,整日不亮灯的房间里他清楚地感知到身体上的痛苦和挣扎,又想起母亲。
他真的希望自己死在那个小屋子里。
但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分化期的末尾,还活着,除了尚未褪去的疲惫之外他竟然格外清醒。
他想起这些的时候情绪像一潭死水,毫无波动。
“分化期结束之后去做了性别测定,激素也回归到了正常范围。”裴珈禾的手搭在陆云祁的手上,轻轻地擦过他的指关节,“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我其实分化得并不完全。”
“换句话说,我是个残疾的Omega。”裴珈禾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笑,但似乎也有庆幸,他没办法怀上任何人的孩子,于他而言怎么不算一种一劳永逸。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任何不适,除了小腹处会偶尔感觉不舒服。”
“直到和陆云琛结婚之后。”
那的确是很不好的回忆。
陆云祁忽然道:“我不要听了。”
他带着明显的哭腔,抱裴珈禾抱得越来越紧,最后实在忍不住将他身子翻过来,手掌轻轻地去擦他的脸颊,发现裴珈禾脸上并没有眼泪的时候却没有松了口气,反而更加担心。
“没关系。”裴珈禾的眼底没什么情绪,他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他想标记我,但是发现我的生殖腔根本打不开。”
“他以为我是太紧张了。”
“但很快他发现,是我的生殖腔发育不完全。”窄而小的腔口别说容纳胚胎的发育,连最基本的受孕这一步骤都完不成,更别提裴珈禾对他还生理厌恶。
“而且我跟他的信息素匹配度也不是很高,他无法安抚我,如果我真的放松下来的话,可能会好一些。”裴珈禾嗤笑了一声,“至少能允许他成结。”
他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并不觉得羞耻,而陆云祁脑子里连吃醋的想法都没有,只剩下心疼和难过。
“后来去做了很多检查。”裴珈禾想起辗转在无数医院时的经历,无论是医生还是陆家,哪里把他看作一个人,分明只是一个生育机器。
“最后陆家动用了自己的团队。”裴珈禾闭了闭眼,“他们决定给我做手术,原本是打算强行扩开的,后来发现那样做的话我会死在手术台上。”
“那是第一次手术。”
陆云祁要疯了。
“第二次……”裴珈禾似乎又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带血的纱布一张又一张地从他小腹处揭下来,“他们打算移植人造腔体,不过前期配型的时候我的排异反应就很严重,所以还是失败了。”
但陆云琛没有放弃。
他似乎找到了一种新的取乐方式,乐于见他每一次发情期时被手术遗留下的创伤所折磨。
他不会给予他任何回应和安抚,哪怕裴珈禾拼命地求他。
想起先前发情期时的事情,裴珈禾无声地笑了下,还好陆云琛这个蠢货没有给他回应,不然裴珈禾强忍着恶心求他,还要强忍着恶心接受他的信息素。
他不过是需要陆云琛相信,他真的爱他罢了。
陆云祁头一次感觉到语言在这种情况下是如此的贫瘠与匮乏,别说安慰,他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最终只是坐起身,又低下头,隔着睡衣和那层敷贴,用嘴唇温柔地碰了碰。
裴珈禾感觉到什么。
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上面。
作者有话说:
————--————--————
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