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祁依赖地将脸贴在裴珈禾的手心里，他好像突然明白那天晚上周叙简对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他满心满眼，都放在一个人身上时的样子。”
蒙昧而全然的信赖。
像初次爱人那样，困惑又无措。
裴珈禾的眼睛是很标准的杏眼，睫毛长而眼尾微翘，乍一看真是有种娇憨的钝感，但他毕竟在陆氏工作了这么久，因而又给人一种十分精干而利落的感觉，眉头蹙起眼神一冷，就往往叫人忽略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但陆云祁与他私下相处时，又觉得裴珈禾虽然常常脸上带笑，笑意却始终不及眼底，他的眼睛里总有一层淡淡的愁绪，如同蒙了一层纱的月色，似乎这世上的一切没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万事皆虚无，而他亦是缥缈，犹如抓不住的风。
此时此刻，陆云祁看着他的眼睛，像是终于触碰到裴珈禾内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甚至不忍打破此刻的安宁，裴珈禾却好像终于回过神，抽回自己的手佯装无事发生一般平静地道：“起来。”
“这里是公司。”
陆云祁撇了下嘴，乖乖站起身道：“嫂子真是无情无义。”
“我没有要继续给你安排工作，”裴珈禾合上手中的报告，淡淡道：“当然，如果你强行要求的话，也可以看在你工作积极性高的前提下再勉强给你分配些任务。”
陆云祁摇摇头，道：“再过几天就是浔哥的生日了，我还得去挑衣服呢，跟嫂子一块去谢家我可不能丢脸。”
他这么一提裴珈禾才记起来这件事，不久之前谢浔送了请柬过来，言说下月十三号是他的生日，在谢宅办一个小型的宴会，毕竟是三十岁的生日，到底重视些。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今年的雪还迟迟未下。
裴珈禾道：“那你就好好休息几天。”
陆云祁又道：“我顺便去给浔哥挑生日礼物，嫂子选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带一份？”
“不用。”裴珈禾道：“周叙简到时候会帮我准备好。”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打算自己去买。
陆云祁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复，朝裴珈禾挥挥手，“那我今天早退，嫂子不会扣我的钱吧？”
裴珈禾懒得搭理他，“考勤不归我管。”
陆云祁也不恼，开着车直奔裁缝店，试了几套之后却都不太满意，双手抱胸环视了一圈，那蓝眼睛的裁缝老头捏着眼镜腿往上推了推镜框，道：“Sirius，你应该知道一件好衣服的工期至少三个月以上。”
“我虽然有你的尺码，但是你的身体数据会因为休赛期有起伏，你最好还是不要强人所难，指望我能给你在几天之内变出一套你我都满意的衣服。”
“好吧。”陆云祁道：“我再试试这一套。”
“反正也不是什么很正经的宴会场合，家庭聚餐罢了。”
裁缝若有所思地道：“但是现在是冬天。”他认真地道：“我并不建议你穿一件领口太低的衬衫。”
他手里拿着三围尺在他身上比划着记下数据，“你很少到我这里来。”
陆云祁道：“是的，我更多去你国外的分店。”
他像讲了个冷笑话，裁缝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不太注重自己穿什么，为什么今天试来试去都不满意？”
陆云祁朝他眨了下眼，“很难猜吗？”
“当然是因为有在乎的人，穿给他看啊。”
裁缝挑了下眉，“好吧。”他在一旁的小本上记下几个数据，“你最近又在训练吗？胸围上涨了一些。”
陆云祁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若有所思地道：“很难看吗？”
赛车手的体能要求非常高，因而他一旦正式备赛，训练强度会直接翻倍，万一把控不好体型其实不会太好看，有些赛车手的颈部负重太过会导致脖子变粗，或者肩背太厚。
“不会。”裁缝认真地道：“你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而且你有天生的优势，别太担心亲爱的。”
“顺便我还是建议你把这件低领衬衫换下来。”裁缝的手在他只打了个结的衬衫下摆处点了点，“川港一月的寒风会让你拉肚子的，即便是在室内。”
陆云祁道：“不会穿的，衣服要挑对时间才行。”
“我只是觉得这件衣裳很合我心意。”
两套衣服都会在十三号的前一天改完送过来，陆云祁心满意足地回了老宅，陆闵之将要出院，加之临近过年，老宅又呈现出一种虚浮的喧闹感。
小花园里的花仍然缤纷，种类虽然不如春夏时期多，却因为种了不少山茶而依旧开得热闹，陆云祁经过连廊，透过海棠花窗看到裴珈禾正拿着剪刀在摘花，他忽而想起这似乎是裴珈禾为数不多的爱好。
竹筐里放了几朵开得很好的山茶和两支梅花，裴珈禾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安安静静地修剪着花枝，天色将晚，太阳只剩最后一点余温，不多久，月亮一点一点爬了上来。
月光下，石桌上摆着一支青瓷象耳瓶，饱满的白山茶与红梅的清癯竟然相得益彰，既曼妙窈窕又清丽雅致，陆云祁就这么呆呆地看了半晌，心想，到底是美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裴珈禾插完花起身，像是刚刚注意到陆云祁在看自己，二人隔着夜色遥遥望了一眼，都不曾言语，像是某种秘而不宣的约定。
陆云祁在裴珈禾离开之后才慢悠悠地走过去，在插花前驻足半晌，慢慢俯下身，鼻尖抵在白山茶的花蕊处，闻到一股几乎叫人沉醉的香气。
馥郁缠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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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