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提着两杯刚做好的莲子粥挤过去，随机听了一耳朵，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小孩子玩坏了玩具，摊主要求赔偿，结果被家长反咬一口。
前面明显已经拉扯起来，那个中年男人个不高，但气势很足，“赔什么钱，又不是我们弄坏的，为什么要赔钱?”
摊主气得浑身发颤，指着他旁边的小孩，“我亲眼看着的，这还能有错吗?那东西就好端端的放在这里，我已经和你孩子讲过了，不能硬掰!”
“那你怎么证明是她弄坏的?”仗着这边没有监控，男人一点也不怕，把正在哇哇哭的小孩拉出来，“你自己没看好你的东西，凭什么怪我家小孩?再说了，你看你把我家小孩吓得都哭成这样了，我还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呢!”
“我懒得跟你说这么多，赶紧把钱付了。”摊主懒得继续扯皮。
“又不是我们家小孩弄坏的，我为什么要付?再说了，我都没看到是她弄坏的，你别在这里瞎说!”
说完这句话，中年男子抬脚就要走，摊主急了，一个跨步过去拦在他面前，“今天不给钱你就别想走，哪里有弄坏人家东西不给钱的道理!”
中年男子停住，粗声粗气地问他旁边的小孩，“是你弄坏的吗?”
小孩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抬眼小心看了一眼摊主，然后又立刻低下头，嘟囔说，“不是我，它原先就是坏的。”
那男子立刻把腰挺直，气势更足，“听见没有，我家小孩都说不是。你要是再跟着我，信不信我直接给你一拳，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过来讹人!”
话说到这里，夏秋就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但他刚刚在看灯笼，确实没怎么注意这边，只知道刚才这小孩确实是蹲在这里来着。
两个人拉扯着眼看就要动手，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男音，“我看见了，是这小孩弄坏的，把钱赔给人家不就得了，多大点事。”
沈游已经看见他了，走到他旁边，继续道，“再说了，刚才你家小孩在这玩的时候，你这个当爸爸的不也跟在一边，怎么会没看到?”
见被人拆穿，中年男子涨红了脸，嗓门很大，“你说看见就看见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过来讹人?”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这都是一伙的!”中年男子扭过脸，拉着小孩就要走，“我才不会上当，别想让我掏钱!”
摊主立刻跟过去想要拽住他，男子急了，一拳挥了过去，“都说了不是我们弄坏的，你是不是找事?”
摊主年龄已经不小了，这一下立刻栽到了地上，捂着胸口哀哀叫，“真是没天理了，弄坏了东西要赔不是天经地义吗!你怎么能睁着眼说瞎话!”
人群中也有看不惯的出声，“就是啊，刚才我也在这边挑东西，分明是你们弄坏的东西，为什么不赔?人家都说了不能掰，你这样硬掰肯定要坏呀。让你们在那玩了好久人摊主都没说什么，弄坏也太过分了吧。”
“我也看见了，这个爸爸站在那儿一句话都没说，拉着人就要走，不是心虚是什么?现在还打人，至于吗?”
“搞笑，现在还真有这种厚脸皮的。”
见旁边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中年男子也有些挂不住了，冲旁边的人嚷嚷，“那她说要玩就让她玩吗?是摊主自愿让她玩的，玩坏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夏秋是绝对无条件相信沈游的，既然对方说是小孩弄坏的那肯定就是这样了，他过去把摊主扶起来，“你没事吧?”
看到这一幕的沈游眉头已经蹙起来了，“欠债不还，现在还动手打人，完全可以把你拘留了。”
“凭什么拘留我?多管闲事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打?”中年男人加大嗓门，试图用音量让他们退缩。
“那你就打呀，打一个赔一个，看你到底有多少钱可以去赔!”一道清亮的女音传了过来，晃了晃手机，微微够了勾唇，“我已经报警了，现在不想好好说话，那就到警局里好好解释吧。”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报的警，男子想溜但被人群拦住，一直到警察到了，他才换了一副模样，方才那副气势也已经消失，“真不是我不愿意给钱，是对方太咄咄逼人，把小孩子都吓哭了，你看我这急着回去哄小孩呢，我还都没问他要精神损失费呢，把小孩吓成这样，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还没到警局，男子就软了神色，回过头看向摊主，“多少钱给你就是了，但你把我小孩吓成这样，是不是也该负点责任?”
报警的那名女生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真觉得没人看到?你这小孩一发现玩具坏了，还没说赔钱呢，直接就放声大哭，好像谁欺负了她一样，跟人家摊主有半毛钱关系。再说你是不是还动手了，怎么算也应该是你赔钱才对。”
好在那一下也不重，摊主没受什么影响，跟着过去调解。
夏秋就没再管了，碰了碰沈游，“莲子粥快凉了，还要不要喝了?”
收回视线的沈游接过来，“喝，这条街也快逛完了，一会看看还想买点什么，一块带回去吃。”
最后要走的时候，夏秋回看了一眼沈游刚才看的方向，忽然愣住了，街道里的灯是霓虹灯，总归是有些昏暗的，他这才看清报警的那名女生的面容，因为离得近，中间只稍稍隔着几个人，他总觉得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确实凉了，快喝吧。”头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夏秋回过神来，“好。”
他侧过头，轻轻拽住沈游的衣袖，让两个人离得更近，“去前边看看吧。”
……
等到白予漫收回目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是错觉吗?还是因为这段时间过度的思念生出了不少幻觉。
其实关于这个弟弟，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了，每一次想起都是一种心伤，加之时间过去太久，一旦忙碌起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但最近这段时间却频率繁高，尤其是看到那种相似的晃影，总是会让她一阵心悸。
买好东西的白琢玉和白樾已经过来了，白琢玉好奇的往这边看了两眼，“怎么警察还过来了?”
“发生了一点冲突。”白予漫解释。
“姐，你刚才不是说想吃这个吗?我跟哥排队了好久才排到。”白琢玉把东西递过去，戴着口罩的脸上只露出来一双眼睛闪闪的看着她。
见白予漫接了东西，白琢玉的眼睛立刻亮了不少，高兴的朝白樾看了一眼，向来宠着他的哥哥揉了揉他的脑袋没说什么。
白琢玉显然心情也不错，眼睛里带着再清晰不过的愉悦。
前面的东西吸引了白琢玉的目光，很快两个人就落在了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手里提着一堆弟弟买的东西的白樾看着前面，微微勾了勾唇，“今天你答应陪琢玉出来，他很开心。”
嗓音很平淡，但白予漫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指责，也许是又看到了那丝相似的面容和感觉，也许是她本身就是叛逆的性格，她忽然没能控制住，“这么说起来，我也没陪小述逛过。”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闭紧了嘴巴，不再开口。
白樾顿了一下，跟上她的脚步，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小述”是谁。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怪我，可我又何尝不自责?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心痛。”
许久，白予漫才开口，“我知道。抱歉，是我刚才没能控制住，以后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了。”
白樾叹了口气，看到前面的白琢玉正跟他招招手，叫他们跟上。
“小漫，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很难过，可琢玉也是你弟弟，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不要太苛责他了好吗?”
眼神落在欢快着看东西的白琢玉身上，白予漫眼神复杂，她何尝不知道是这样，但人的情绪是控制不住的，她只要一想到这个人是来取代她弟弟位置的，在他享受两家人无与伦比的疼宠和宠爱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到她那个软糯可爱的弟弟——会不会正在某个地方受苦?
他离开她们的时候才那么小，比她还要矮，性子骄矜可爱，家里人以往最疼爱他，现在却不知道在这世界上的那个角落。
他会去哪里呢，会被收养还是怎样?他那么小，根本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白予漫不敢去想另外一种结果。
最天真灿烂的想法是，他会像白琢玉一样幸运，那家人像她们疼爱白琢玉一样疼爱小述。这是最好的期待。
……
“你这话说的，他在家里比我还要受宠吧，你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把他当心肝一样看着，怕是连我也比不上，我有什么苛责的，就因为我不愿意带他玩吗?”
“不会是吃醋了吧?”白樾失笑，“爸爸妈妈也很爱你，家里对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白予漫想，就是一视同仁才让人难受，在她极小的时候，打心眼里是厌烦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弟弟的，不但占了她亲弟弟的位置，还分走了父母和大哥的宠爱，连平时最疼她的爷爷奶奶也被分走了不少的注意力，这让她实在很难喜欢上对方。甚至她有些自嘲的想，在她这个亲妹妹和白琢玉之间选一个，怕是白樾都是选不出来的。
她没有白樾那么大方的心态，她这个人的心眼一贯是很小的，但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要习惯也早就习惯了，想计较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知道了，以后——我尽量对他好。”像是任务一般，白予漫最后说。
“这样就好，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睦睦的多好。”白樾说，“琢玉知道你这么想，一定会很开心，他总是跟我说，觉得姐姐不太喜欢他，偷偷掉过好几次眼泪。”
白樾站在弟弟妹妹中间夹的两头为难，现在白予漫想开了真的是太好不过。
“哥哥，你知道吗?”白予漫忽然开口，“我最近见到了一个很像他的人，不，可能不是一个人，我不确定是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