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陈凌做错了事情,偏偏他还要沉着脸,好像是夏秋惹了他生气。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往的时候也有陈凌的小情人找上门,男的女的都有。

  许是自小环境影响,陈凌是荤素不忌的主,从成年开始就一个接一个的不断,哪怕和夏秋在一起之后,这一点也从来没有变过。

  夏秋不喜欢陈凌,各种意义上面的。

  有时候更不能理解陈凌的想法,陈凌总是说要和他好好过,两个人要在一起一辈子。

  每次听到这种话,夏秋就要打个寒颤,即便是站在一个客观漠然的角度,他也不能理解陈凌,一边说爱他,一边外面莺莺燕燕不断,像是分裂了两个人。

  一个男人的身和心能不能分开夏秋不知道,但陈凌的一定可以。

  再比如现在,夏秋依旧不能理解陈凌,今天的事情与他无关,偏偏陈凌却要对他冷脸,把气撒在他身上。

  门刚合上,陈凌便攥着他的手把他摔在一侧的墙上,声音阴寒:“夏秋,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力气不小,甚至算得上狠厉,夏秋一时间没有防备,吃痛的惊呼了一声,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跌落下来,而这丝声音好像是给了陈凌助兴。

  刚动过手的陈凌蹲下来,用力捏着他的下巴,重复说:“今天你是不是故意的?”

  被迫抬起头的夏秋想要挣脱,无奈两个人的体力悬殊,他只好放弃挣扎,只是紧紧的蹙着眉,哑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凌冷笑一声,捏着下巴的手也慢慢滑到他细长的脖颈上:“今天是不是故意惹我生气?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吗?怎么别人都挑衅到家门了也一声不吭。”

  这简直是倒打一耙——事情分明是陈凌惹出来的,还没善后。

  陈凌永远都是这么不讲道理。

  夏秋平静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看你是根本就不在意。”

  饭间陈凌点了酒,现下说话的时候,眼睛已经有些通红,夏秋心底不可控的生出了一些恐惧感,有时候他真的觉得,陈凌就是个疯子,偏偏还妄图拉着他一起沉下去。

  “你先放开我。”夏秋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尽可能的缓和声音安抚:“你喝醉了,我替你去熬个醒酒汤。”

  “醉没醉我心里清楚,少在这里转移话题。”想到夏秋当时冷漠的神情,再回想之前的事情,陈凌语气不善:“让你接机,故意不来,耍什么性子呢?让你来是给你脸,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放开我。”

  说话的时候陈凌的手也越来越紧,夏秋实在痛的受不了,他皮肤天生的白,眼下已经淤青一块,他忍不住推了一把面前的男人,陈凌一时之间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他这一下并不重,只是下意识的挣扎,却不经意间更加惹恼了陈凌。

  就在夏秋还没来得及喘息一会儿的时候,陈凌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几乎是瞬间就一脚踢了过来,柔软的腹部登时传来剧烈的疼痛,夏秋蜷缩住身子,额头间的冷汗几乎要沁下来。

  从小到大,从父亲到陈凌,无论多少次,他仍然无法适应这种钻心疼痛,只能紧紧的咬住舌尖,尽可能的压抑住自己的声音。

  真奇怪啊,他从小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还是不能适应这种痛苦。

  “婊子,谁给你的胆子敢推我?”

  吃痛的陈凌恨恨的骂了一声。

  垂下眼看见夏秋蜷缩的样子也丝毫没有心软,平日里那张漂亮的脸蛋沾染了一点灰尘,脖颈上的於伤一片青青紫紫,这实在是——太让人有施虐欲了,念头一旦跳出就无法压制。

  陈凌做事向来顺自己心意来,等到夏秋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眼睛紧紧的闭着,像是无了声息一般,心底的那股气终于顺了不少。

  早从接机前夏秋在通话里的冷淡他就不爽了,这么多天一个电话都没有,还得他主动打过去,就没有哪个人敢在他身边这么端着,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也就仗着自己喜欢了,要是别的什么人,陈凌早就叫他知道识相二字怎么写。

  就在他想把人拽起来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陈凌本来不想管,但是门外的人大有一种不开门就不走的架势,一直响个不停。

  心情本来就不好的陈凌不耐烦极了:“谁啊?”

  见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男人,沈游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好,请问夏秋在吗?”

  陈凌瞬间起了一丝警惕,心中升起了危机感:“干什么?”

  面前的青年看起来跟他年龄相仿,样貌出挑,气质矜贵,虽然语气礼貌,但是眼睛已经如有巡视般向屋里面探寻过去。

  真是令人讨厌。

  陈凌一向喜欢好看的人,但唯独这个,好看是好看,气质也温和,但偏偏第一眼陈凌就看他很不爽,没由来的讨厌。

  看着有点假。

  沈游隐隐约约看到沙发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外婆说做了点炸糕,让我来送一点。”他大概已经知道面前人的身份了,夏秋的男友。

  为了防止夏秋被误会,沈游特地解释了一句:“我是你们隔壁的邻居,我外婆就在一楼住。”

  “哦,他睡了。”

  陈凌说话的时候顺势向后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夏秋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两个人的说话声音不小,但是他仍旧很沉默,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样就好像在验证他的话。

  已经收回目光的沈游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忍不住向屋里面喊了一声:“夏秋?”

  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在对方的男友已经隐晦的下了逐客令的时候。

  但是沈游有些控制不住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还不到九点,夏秋以往有睡这么早的时候吗?

  “干什么,都说睡着了。”陈凌脸色冷了几分,打算立刻合上门:“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别再把他吵醒了。”

  关门前,沈游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他。”

  说完这句,沈游定定的看了陈凌一眼,对方像是毫无所察的点点头,自然的关了门。

  也许是碍于这句话,陈凌没再继续动手,只是冷笑地看了夏秋一眼:“看来你还有力气爬上来。”

  身上已经痛的木然的夏秋闭着眼睛,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但陈凌知道他是醒着的。

  “外面那个男的跟你什么关系?”陈凌冷笑:“我这才走了多久,你就又勾搭上了一个男的。”

  虽然交谈只有短短几句话,但陈凌也看得出来,外面那个青年绝对非富即贵,再如何不经意,那种矜贵的气质也是掩盖不住的。更别提那一身价值不菲的穿着,陈凌没接他的东西,但伸手的瞬间还是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滑落出来的腕表,积家最新款,八十多万,于陈凌来说不算什么,但一般人确实戴不起。

  至少不是夏秋能接触的阶层。

  听见陈凌恶意揣测的话,夏秋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声音很低:“我没有。”

  陈凌当然知道他没有,他认识夏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他是什么性格,要真这么好接近,他也不用费那么多力气了。更何况夏秋并不喜欢男的。

  但是酒意上了头,再加上心底的那点不满和恶意,他还是忍不住开口羞辱:“真没有还是假没有?我走了这么长时间,谁知道你们都干了点什么事情?”

  “陈凌,你别太过分了。”夏秋指尖掐进手心里,唇色因为胸腔震动泛白,目光清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又何必拿这种话来羞辱我。”

  说完这句话夏秋就闭了眼,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

  “呵,谅你也不敢。”

  陈凌极喜欢夏秋这幅受辱又不得不忍耐的样子,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平日里冷冰冰的美人脸上,总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不过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少跟楼下那家来往,听到没有?”

  最后走的时候,陈凌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一定要看见夏秋点头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卧室睡觉。

  一直等到主卧彻底的安静下来,夏秋才按着腹部有些摇晃的站起来,他刚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是忍着痛了。

  在他的生长环境里,疼痛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语,也不是什么新奇的感觉。

  在这种经历中,他理应练就一种耐痛的特质,但是很可惜并没有,甚至认真说起来,夏秋是有些怕痛的,他对痛觉比常人还要敏感一些,疼痛在他身上往往能加倍放大。

  夏秋找到熟悉的盒子,随意的扣了两颗药就着水咽下去,经历的多了,他连买药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多买一份,总归是用得上的。

  在这种寂静的夜里,夏秋有些失眠了,再跳下去的勇气他已经失去了,他的思绪开始飘到别的上面去,比如说逃跑。

  实际上这个方法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不过很快就被陈凌发现了,就在车站那个位置,人流量大的出奇,陈凌一眼就看到了他,那一瞬间他恐惧的身子都要僵住。

  几乎是刹那,他扭头就要跑,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天晚上的痛苦回忆,他甚至现在想起的时候身体还有一些微颤。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毫无尊严,有时候又觉得尚且能保留一丝底线。

  只是兜兜转转,他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他不可避免的又想起来沈游,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儿时那段最快乐的时光,和现在经历的最轻松的时候,竟然都是和同一个人度过,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缘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有始有终。

  但是已经结束了,会像他七岁的时候,快乐来的短暂又戛然而止。

  其实现在也过得下去吧,陈凌也不总是像今天这样发疯,偶尔的时候,他也是会有一点自由的。

  夏秋有些自我安慰的想着。

  他开始祈祷下一个陈凌离开的时刻。

  像凌晨破晓的那缕曙光,能给他一丝喘息的时候。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