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入秋,孙俏不能回家的时间,拨通周筠号码拨得勤快,母爱似细水长流。

  “天冷了,多添衣。”

  “别学太晚,多睡会觉。”

  “要有什么烦心事跟妈说。”

  周筠一向懂事,“没什么烦心事,厚衣服我也都翻出来了。”

  孙俏声音在那头悠长,“妈就怕你不跟妈说。”

  丈夫因公殉职那年,周筠只有五岁,孙俏和周勇毕业警校,都是武警出身,一起共事几个春秋慢慢有了感情,夫妻俩结婚后不久有了周筠。

  那是一起当街随机杀人事件,罪犯吴某生活压力过大,短时间内发生被公司开除,老婆离婚,又没有收入来源而心理变态,拿着剁肉用的菜刀和一把□□,随机的没有确切目标的无差别攻击路人,周勇为换取人质因公殉职。

  周筠被姥姥从幼儿园接下学,去单位找孙俏和周勇,路过这条街,亲眼看见父亲倒在血泊中死亡。

  父亲死了,没几年姥姥也走了,孙俏饱受打击,为了家庭的安定辞去工作,独自一人抚养周筠,带孩子过正常安全的生活。

  因为知道母亲一个人承担他的成长,周筠从小就很懂事,从不开口要什么,花钱也只满足肚饿,会在成长后做兼职打暑假工减少母亲的负担。

  别的孩子有喜欢的东西会撒娇索要,周筠从不开口,也不会让你瞧出来他喜欢。

  担子在孙俏肩上,周筠用力拎着胆绳。

  孙俏在电话那头说,“马上到你爸的日子了,今年过去看看吗?”

  周筠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摇头,“不了,妈你帮我给爸带声好。”

  孙俏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最后轻轻落了一句,“小筠,爸爸妈妈都爱你。”

  挂断前,孙俏不忘对周筠说:“你大伯给咱娘两邮了李子,估计明天就到,我一会发消息托隔壁陈姨代收一下,你晚上放学去隔壁取。”

  “不用,我明天有空。”

  孙俏意外,一中两周一休,这周的周六日周筠都要上学。

  “明天学校放假?”

  “嗯,教育局减负,以后每周周六日都放假。”

  “那也挺好,学习太紧张就得好好放松。”最近她听同事说,因为学习压力过大,有学生跳楼的Z

  周筠的学习,孙俏从不担心,只担心他的身体。

  第二天周六一早,应羽泽在周筠家一楼的花瓷砖上醒来,麻雀不知道累,十点钟还站在树枝上叽叽咋咋叫个没完,周筠穿着长袖长裤,端坐在沙发上看书。

  这才刚入秋,外面白天二十好几度,周筠也不嫌热。

  应羽泽打死都不会穿这么厚,等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狗毛:……

  “快递到了。”

  屋外传来吆喝,周筠放下书踩上鞋匆匆到绿铁门那签收快递。

  “检查下有没有破损。”

  周筠查看一番,没有暴力运输的痕迹,东西也都完好无损,提笔签字签收。

  周筠出去没两分钟,应羽泽见他抱着一个纸箱回来,箱子放上餐桌,撕开封口胶布,周筠又从厨房拿了个不锈钢盆出来,盆比脸大,周筠从箱子里把李子一颗一颗拿出来。

  应羽泽站他脚边,狗鼻子灵得很,李子味闻起来香甜数十倍。

  周筠分出一盆来,李子在盆里堆出一座李子山,把剩余的放在阴凉处,双手捧着那盆李子出了门。

  应羽泽好奇他去哪,拿李子去外面洗?

  鹦鹉巷子家家户户小院里都有地下井水龙头,出水冰凉,老一辈经常用井水洗菜洗水果。

  应羽泽迈着短腿跟他蹦跶出去,周筠慢下步伐,“你也要去?”

  他要去见人,怕大壮害怕。

  柯基没有表现出一丝胆怯,迈着步子跟着周筠,自从周筠带柯基白天出去散步后,狗胆这俩字逐渐具像化。

  周筠没有在小院里洗李子,而是端着李子山进了隔壁小院,应羽泽在他家门口打转两圈这才跑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狗回家。

  其实周筠送李子有些多余,应羽泽和应胜君都爱吃李子,每到入秋老太太都会买不少,等着应羽泽应胜君回来吃。

  几个李子能有几个钱,老太太醉翁之意不在酒,人老了,惦念的只有儿女。

  周筠来,陈姨看见他说,“小筠来啦。”

  周筠点点头,把李子放在槐树下的圆桌上,“我来送李子。”

  老太太也从屋子出来,“你这孩子,有吃的自己留着,老往我这送什么送。”

  周俊说:“家里还有很多。”

  陈姨:“小筠每年这个时候都来送李子,一直不忘跟咱们分享。”

  周筠脚边的应羽泽听后心生意外,陈姨不说,应羽泽根本不知道周筠每年都会给老太太送李子。

  老太太:“吃你这么多年李子,你也不磕碜我这老太太不礼貌,不给你回礼。”

  周筠:“用不着回,您和陈姨很照顾我。”

  老太太看着颗颗硕大、饱满多汁的李子,“羽泽和小好又有口福了,等下回他俩回来,我让他俩去找你。”

  同龄人多聊聊天,做做伴。

  “不用。”周筠语气变了,微弱的变化让他的嗓音带着点着急,“您别告诉应羽泽,告诉他,他该不吃了。”

  应羽泽狗爪在地上踩出脚印,他每年吃的李子都是周筠送的。

  周筠那么讨厌他,在学校看见他要么扣分,要么视若无睹当他空气。

  为什么给他送李子?给他送了李子为什么不给他说?

  老太太打断他的狗脑思路: “什么不吃,他嘴馋的要死,给他啥不吃。”

  应羽泽:……

  周筠求她,“您别说。”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点别扭,老太太:“行,我不说。”

  每年都这样,每年都不让说。

  从家里出来,应羽泽还云里雾里,周筠已经又把李子装好一袋,打算去孙俏单位给孙俏送过去。

  他蹲下给柯基扣好狗绳,一手牵狗一手拎袋出了门,周六这个时间段街上的人要比工作日多。

  太阳暴晒,树叶成荫,周筠穿的有些多,带着柯基在阴凉处走。

  去孙俏的单位路过学校,周筠从校门口走过,碰见从里面出来的渔歌。

  渔歌看见他打招呼:“会长!”

  周筠听见声音停下脚步。

  渔歌上前搭话,“好巧啊。”他低头看一眼柯基,“遛狗吗?”

  周筠点头:“嗯,顺便给我妈送李子。”

  他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塞给渔歌,渔歌扬扬手里的卷子,“作业落学校了,我没来拿。”

  应羽泽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文。

  作业落学校?来拿?

  好稀有的语句,跟古巴比文明一样神秘,难以琢磨。

  渔歌家的车停在道边,聊了两句挥手道别上车离开,见柯基还在看着渔歌离开的方向,不知道狗脑袋在想什么,周筠开口对它说:“刚才那个人是我的朋友。”

  这一点不用说,应羽泽也知道。

  周筠述说着过往,“认识他那天,我大腿都是掐青了。”

  应羽泽:……

  张渔歌名字不被笑的背后,是周筠桌子底下掐雀青的大腿。

  带着狗没法坐地铁和公交,周筠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开锁成功!”

  周筠把袋子打了结挂在车把上,放车筐里果实会被癫坏,他不想让孙俏吃烂果子。

  李子放好,现在最大的难点就是狗怎么办。

  应羽泽也想到了这问题,顿时汗流夹背,周筠不会一边骑一边让他在后面追吧。

  周筠双手穿过柯基的肚子,把狗抱起来。

  “好胖。”十几斤的重量不免让周筠惊呼出声,“大屁股。”

  这已经是周筠第二次说他屁股大,应羽泽不满叫出,“汪!”

  这叫翘臀!腰好的表现,嫉妒直说。

  周筠抱着胖狗来来回回弄了几个姿势,车筐放不下,怀里抱不了,甚至有想过把他顶头上。

  应羽泽:……

  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个人,现在怎么这么傻波一。

  姿势可以用变幻无常形容,一人一狗差点没扭成麻花。

  周筠累得喘口气,“没办法了。”

  来了,周筠是真想要他跑。孙俏在博物馆当安保,从这出发,距离刚好应羽泽用狗腿跑上西天。

  就在认命,并抱怨世界失去他这个帅哥会后悔时,周筠蹲下,姿势别扭的把柯基放到自己背上。

  入目的是周筠领口漏出来的脖颈,一些人后颈会和周围皮肤有色差,周筠没有,白白嫩嫩,外加身上香,应羽泽趴他背上没乱动。

  周筠把狗绳缠在他和柯基身上,刚缠两圈对背后的狗说,“你能往上点吗?”

  应羽泽往上爬了爬,一颗狗头啪唧趴在周筠左肩,脖子被狗毛蹭得痒痒,周筠下暴雪的眼睛又开始雪停,雪融化。

  周筠没想到柯基真能听懂自己的话往上爬,跟狗说让它自己往上动后周筠还笑自己傻,小狗能听懂什么。

  结果还真懂了。

  周筠伸出手挠他的下巴,微微和柯基拉开点距离,方便看狗,眼中带着别人从没见过的惊喜,睫毛乘着阳光,他一笑起来就会让他那张漂亮又严肃的脸变得可爱。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