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筝白天闲着没事就会去齐明珠店里,他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有时候挺后悔,早知道当初面试的时候把自己的入职日期提前就好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跑来跟一个奶娃娃玩。

  他给阮知乐买的玩具到了,在周三的下午,开着车就过去了,中控台屏幕上贴了两张便签纸,一张很皱了,另一张完好无损,没什么粘性,被他用卡通的贴纸贴在了最上面。

  工作日的话不愁没有停车位,简筝随便找了个位置停,店里的小伙子正在门口理货,一箱箱数着刚到的啤酒。

  他还没走进去,就听着齐明珠在店里面喊:“嘉悦!晚点理,进来吃西瓜!”

  阮知乐上半身穿了件白色的小短袖,屁股就裹了片尿不湿坐在桌上,手里拿了一小块西瓜,红色的汁水滴了一身,简筝不由得皱起眉。

  “你怎么不给他擦擦。”

  齐明珠无所谓道:“吃完再擦一样的,你也来吃,很甜,无籽的。”

  “不了。”简筝把带来的玩具往阮知乐身旁一放,小家伙西瓜也不要了,伸着湿乎乎的手就去抱,齐明珠这下着了急,连忙拍了下他,嘴里还念叨着手怎么这么快,阮知乐不情不愿地重新吃西瓜,嘴里牙还没长几颗,啃了半天也啃不完,优点是还算有耐心,啃不完就一直啃。

  简筝实在看不下去,拿湿巾给他把汁水擦了,顺便在他脖子底下用纸巾围了一圈,小东西没有脖子,纸巾塞进去就被黏住了,齐明珠打趣道:“我们筝筝还是很适合带孩子的嘛。”

  “你连个围脖都不给他戴。”简筝神色淡淡,没忘用新的湿巾把自己的手也擦干净,“太脏了。”

  “怎么没戴?他自己扯掉了,进去洗洗。”

  “不了,没事。”

  齐明珠打量了他一番,感慨道:“你这真不介意啊?看来治疗很有效果。”

  简筝把湿巾扔进垃圾桶,“我每天最多只洗手三次,才不浪费在小胖子身上。”

  齐明珠由衷替他高兴,抓着阮知乐的手就拍,“快恭喜你简叔叔。”

  简筝叹口气,问:“那个人怎么还不进来,这么热的天。”

  齐明珠看向外面,又喊了声名字,外面的人才说了句等会儿很快,齐明珠也就没再催了。

  “我真没有压榨他,嘉悦就是这样干活勤快。”

  “他姓嘉啊?”

  “什么啊,他姓尤,我喊他名字亲切一点啊。””

  简筝顺着她的话开玩笑:“他看上去年纪很小,你不会雇佣未成年吧。”

  “当然不会,他二十岁了好嘛。”

  阮知乐开始睡午觉,简筝跟齐明珠又聊了会儿,才准备走,“你跟阮青舟走之前,我请你们吃个饭。”

  “好啊。”齐明珠说:“不过我请就行,你别花钱,毕竟你得帮我照顾几天阮知乐呢。”

  “没事,都一样。”

  齐明珠结婚后,因为阮青舟的工作调动,俩人一直没时间度蜜月,今年得了空才定了机票去马代,简筝倒也乐意替他们照顾阮知乐,反正也就一个礼拜,让他们过过二人世界挺好的。

  他们买的晚上8点的票,下午5点阮知乐就被送到他家里了。

  “他很好喂,主要是喝奶粉,辅食一天两顿,掺米粉,放点蔬菜和肉末,我都给你整理好放冰箱了,直接拿出来加热就可以。”

  阮知乐叼着奶嘴,乐不可支地在地上爬。

  阮青舟穿着白衬衫,领带还没解,看上去应该是刚从公司出来,“简筝,麻烦了啊。”

  “没事。”

  他送齐明珠到门口,纠结了一下,问:“要抱一下吗?我今天的皮肤接触还没有做。”

  齐明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当然要,很快就回来接阮知乐。”

  “嗯。”

  明珠身上有一股跟阮知乐很像的味道,甜丝丝的,像水果,简筝松开后,双手还有点僵硬,“玩得开心。”

  “好~”齐明珠提醒他:“有任何事给我打电话。”

  “嗯。”

  俩人离开后,简筝把阮知乐抱起来,“别爬了,不疼啊?”

  小家伙膝盖通红,蹬着两条腿还要下去,简筝心想是不是该铺个地毯,但阮知乐也就在他这里呆一周,地毯很难清理,又容易积灰,要是阮知乐在上面流个口水吐个奶什么的,更是不好弄。

  所以再三权衡下,简筝还是放弃了。

  六点钟的时候,简筝有点饿了,他忘记问明珠阮知乐有没有吃过东西,就发了条微信,齐明珠回得很快。

  【4点半喝过奶,三小时喝一次就行,他要是饿了,给他吃点小零食,磨牙棒什么的】

  小零食?

  简筝蹙眉望着他腿上的阮知乐,大眼对小眼,戳了下小家伙的脸。

  “你这么小还要吃零食?”

  “啊呜......”

  简筝把齐明珠给他的所有背包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零食,阮知乐拼命吸奶嘴,趴在地上盯着他看,嘴巴里还不停咿咿呀呀,坐起身,小手也去翻,拿一件扔一件,简筝有点生气。

  “别捣乱,不然你来收拾。”

  阮知乐竟然开始摸肚子,简筝看他圆滚滚的小肚子笑了声:“你真饿啊?”

  粉色的奶嘴上还印了只小猪,阮知乐吸的时候奶嘴不停上下动,简筝起了点坏心思,伸手把他奶嘴摘了,小家伙估计是懵了,一动不动,湿润的嘴巴一圈都印着奶嘴边缘的印记。

  简筝在他哭之前连忙把奶嘴还给了他。

  “我今天还没出过门,那就出去一趟吧。”

  他每天必须出门一次,去人多的地方,跟人交谈,有轻微的皮肤接触,这些都是他的必经治疗。

  他换了身衣服,抱着阮知乐就走,六点半,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地上也有点湿,空气里到处散发着闷热的气息,简筝想起来这两天好像是要下雨,没带伞,心想算了,要是下雨买把伞直接打个车回来就行,再说便利店离家里也很近。

  “你是说这里没有零食?”简筝抱着阮知乐站在收银台前问。

  店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礼貌且贴心地告诉他:“儿童零食是有的,但是像您怀里的这种小宝宝,应该要去母婴店买。”

  母婴店......

  简筝低头看了眼毫无反应只知道吃奶嘴的阮知乐,闭了闭眼,叹口气:“还得去母婴店,你怎么这么麻烦。”

  外面已经开始淅淅沥沥下小雨,简筝临时买了把伞,他一手抱着阮知乐,一手要撑伞,实在困难。

  “你太重了,零食别吃了,要不减肥吧。”

  阮知乐反而更用力地抱着他脖子,简筝站在便利变门口的边上,想着在这里先打个车,下雨了不方便,零食什么的,还是晚点再买吧,实在不行,叫个跑腿送过来也行。

  便利店的门被打开,简筝下意识往边上站,手机正好进入打车页面,就听着头顶的扩音器里面传来滴答一声,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眼角瞥见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人,他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只看到了一个背影,穿得跟今天阮青舟很像。

  “你爸又回来了?”

  阮知乐趴在他肩膀上,呜呜啊啊不知道在说什么。

  “五分钟,这么久。”简筝纳闷地说:“是因为下雨天堵车吗?”

  他有点不想等,想直接取消,后悔没有自己开车出来,但是现在取消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再叫到车。

  有人在叫他让开,简筝不想让,他本来就抱着孩子,而且是站在便利店门口的边上,又没影响到进出,那人的语气很冷淡,简筝全当没听见。

  “我说麻烦让一下。”

  简筝抬起头,漂亮的脸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你刚刚带麻烦两个字了吗?”

  那人显然没想到简筝会跟他顶嘴,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相貌很好,也很有气质,这么闷热的天气里还穿着西装,年纪应该是比他大一些,但是简筝见过的人多了,也根本不会在意这种没礼貌又高高在上的人。

  男人显然不愿意跟他多费唇舌,简筝更是,要不是外面下着雨,他才不乐意跟陌生人多话,一手抱着阮知乐,一手拿着手机跟雨伞,也不知道司机到哪了,谁知一看司机那边却单独取消了订单,理由是雨天拥堵,无法准时到达,简筝一瞬间来气,阮知乐不安分地动了下,简筝摁住他,“别动。”

  男人还没走,简筝气得想骂人,刚刚跟男人一起进来的同伴此时走了过来,很轻地说了句什么,简筝没听见也懒得听,直言道:“能不能滚开,现在是你们挡着我的路。”

  “抱歉。”

  简筝霎时间没再动。

  “我们马上走。”那人又接着说了一句。

  简筝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一刻浑身僵硬,血液快速地在血管里流通,他微微侧过脸,入眼便是一截轮廓清晰线条流畅的下颌,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是漆黑幽深的眼。

  他们很快就出去了,简筝还愣在原地,像是没有从情绪中回过神。

  他还是觉得自己看错了,沈诩从来没有穿过白衬衫,也没有打过领带,而且还摘掉了黑框眼镜。

  说话没有结巴,很成熟,但更陌生。

  简筝推开门,手里的阮知乐已经不动了,他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好像睡着了,外面的两个人应该也是在等车,简筝就往他们身后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背影。

  “你住哪?我送你。”

  “不用,叫了车。”

  “行。”西装男人手里拿了瓶水,说:“这个项目很重要,你确定能做好吗?”

  “当然。”沈诩的声音很笃定,足够让人安心。

  “信你一次。”

  便利店门口停了辆黑色的迈巴赫,雨水打湿车身,司机从驾驶座下来,撑着伞来接人,西装男人坐进了车里后,车子缓缓离开。

  简筝忘记了自己现在应该要做什么,抱着阮知乐的手臂早已发麻,胸腔的震动幅度还在不停上涨,那道背影挺得笔直,头发似乎比以前长了些,遮住了一点后颈,简筝的视线向下,看到了他卷起的衣袖以及露在外面的小臂。

  门口来了辆出租车,他要走了,简筝才注意到他左手戴的电子表,他接了个电话,然后撑着伞往前走。

  简筝二话不说就要跟上去,不顾形象地把伞打开,怀里的阮知乐软乎乎的,他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迈着步子跑了几步,却没见着人了。

  “人呢?”简筝喘着气,焦急起来。

  他原地转了一圈,最后在街道的斑马线看见了那道身影。

  简筝走得很快,生怕人消失,雨水打湿了他的脸,身后车辆鸣笛,人来人往,四处是刺眼的灯光,他侧着身子护住熟睡的阮知乐,然后过了条马路,已经看不见人了。

  后背已经全湿了,简筝狼狈地站在斑马线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简筝撑着伞几乎脱力,孩子在他肩上哼唧着,他哄了声准备离开,身穿白衬衫的人又出现了,就在黑伞底下,他盯着人湿淋淋的裤腿。

  “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也只敢小心翼翼地确认,“是你吗?”

  简筝突然把阮知乐抱紧,雨点沾湿了小朋友的头发,他用手护着,眼睛很红,看着面前的人转身,他的思念彻底在两年后的今天具象化。

  “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