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漫似乎有所察觉, 停下逗弄哈秋的动作,望着鹿厌缓缓起身,“需要帮忙吗?”
鹿厌说道:“能把那本小说借给我看看吗?”
谢允漫起先还未明白是哪本书, 两人对视片刻,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 旋即狐疑挤眉对了一下暗号,询问他是不是那本尺度大的小说。
直到看见鹿厌点头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散发出光芒。
谢允漫说道:“小说在书房, 我晚上回去给你取。”
毕竟这本小说还是要在夜里看才刺激。
鹿厌问道:“你要去何处?”
谢允漫道:“去梧桐院看看承哥。”
鹿厌闻言说顺路,随后两人便带着哈秋前去梧桐院。
踏入梧桐院后, 鹿厌让哈秋不许往外跑, 哈秋便听话留在院子里撒欢。
谢允漫往杨承希的厢房走去,正准备敲门之际, 房门被杨承希从里面打开。
他的双眼下方带着乌青,头发乱作一团,面色憔悴迎接着阳光,眯着眼伸了个懒腰,结果看到喜气洋洋的院子。
“你们怎么来了?”他打着呵欠招呼道,“居然还有一条单身狗。”
谢允漫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用锦帕捂着鼻息,嫌弃问道:“你这是什么情况,我今早听刘管家说, 这段时日你整日窝在厢房睡到午后才醒,到底出了何事?”
说话间, 她伸长脖子打算一探究竟, 不料被杨承希快速闪过身子拦住。
他十分警惕,担心码字被发现, 更害怕掉马,正色直言:“非礼勿视。”
谢允漫瞥了眼他厢房里乱糟糟的桌案,摆手说道:“你的厢房如此杂乱我也没兴趣,赶紧收拾收拾出来。”
杨承希见院子人齐,索性提议道:“不如我们去一趟鸽子书楼?”
提到书楼,院子的两人都来了兴趣,说起来鹿厌也有一段时间没去了,点头同意他的想法。
三人一拍即合,随后杨承希提及洗漱,折身回到厢房,将房门一阖,快步朝着书案走去。
整个厢房就数书案最乱,因为他需要通宵达旦地创作,尤其是夜深人静时灵感爆棚,恰是创作的好机会。
他将写好的稿纸收拾起来,稿纸的下方可见署名“咕咕”二字,而他正是京都当下大名鼎鼎的小说作者,借着一手断袖小说扬名天下,让世间众人磕生磕死的“咕咕”本人。
可惜他的身份太多,又是打斗场场主又是皇子,若只是正经的文人墨客,作为皇子还能写出流芳百世的作品,他何至于此躲躲藏藏,不如趁早进宫在父皇面前炫耀一番,即使没能博得刮目相看,也总归能拿到些赏赐。
坏就坏在他写得是不正经的东西。
若被庙堂之人得知皇子写话本,还是带了点色颜色的,轻则被父皇责备,重则死去的母妃都被判人挂在嘴边嘲讽。
生者死者都被指指点点,最后又落得个啼笑皆非的局面,说他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思及此,杨承希无奈叹了声,将桌上的稿纸握在手中,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屋内一片寂静,四周的氛围变得沉重,当他惆怅之际,忽地听见院子里传来兴奋的交谈声。
仔细一听,原来是谢允漫兴高采烈分享着小说桥段,偶尔还能听见鹿厌和她辩驳的声音。
两人讨论的内容对杨承希而言太熟悉了,全是来自他这数年里所创造的小说。
很显然,屋外的两人是自己最忠实的读者。
且这样的读者,无论是当下抑或是将来,会随着的他创作源源不断出现。
转念一想,杨承希攥紧手里的稿纸,忽地失笑一声。
对啊,还有人在乎他,即使这些人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他的目光落在稿纸的空白书名上,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合适的书名,随后马不停蹄抄起毛笔蘸墨。
一行隽秀的字体落在稿纸上方——《纯情侍卫火辣辣》
三人整装待发,牵着哈秋风风火火出门。
鸽子书楼的客人络绎不绝,谢允漫和鹿厌率先踏入书楼,杨承希跟在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冲向自己的专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抢夺想要的小说。
杨承希进门后,掌柜就像嗅到财神爷的到来,锐利的双眼紧锁着他的身影,两人隔空交换眼神,示意进密室说话。
为了预防被鹿厌他们发现,杨承希主动承担起看管哈秋的重任,如此一来,即使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也会以为是哈秋不想待在书楼。
之后杨承希顺利来到密室,将哈秋暂时交到小厮手中,从怀中取出一沓稿纸走向掌柜,开始商讨有关出版和收益之事,丝毫没有留意哈秋挣扎着从小厮怀里离开。
鹿厌本想在书楼将那本小说看完,但奈何“咕咕”小说销量极好,书架上早已空空如也,试阅的小说也被一抢而空。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发谢允漫自己去看书,自己则随意转悠,试着找到武侠小说。
此刻他所站的书架后方,是书楼划分出另一个种类的区域,平日有不少人会坐在书架下方看书,偶尔能听见细微的探讨声传来。
鹿厌的耳力极好,想要听清这种近距离的悄悄话并不难。
只是他没有偷听的嗜好,正打算转身离开,突然听见一个女子压着激动说:“他们这场初吻我看了!实在是太精彩了!”
初吻?
鹿厌顿足原地,循声辨识交谈声的方向,然后鬼鬼祟祟朝着角落的位置靠去,看似在找书,实则在偷听墙角。
很快便听见另一个女子回道:“天啊!那里写得太棒了!看到他们一吻定情后,我终于能安详地闭上双眼了!磕死我了!”
又有人道:“那主角太单纯了,全程都被对方牵着走,一直不懂自己的心意!”
紧接着有人附和说:“没错!其实他早就爱上了!又是吃醋,在他身边又有安全感,一听见受伤他就紧张,这不是爱是什么?!”
随后另一人捂着嘴,低声尖叫道:“如果不是对方主动试探他的感情,我都担心这两人一辈子都做朋友!”
“......”
书架后方聊得热火朝天,鹿厌这厢却是对着书架瞪大双眼,脑袋一片空白,胸口砰砰乱跳。
什么情况?
为何他们所谈的症状,都在他和世子之间出现了?
他的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画面,当初连衣缠着世子时,他的内心感到一阵不适。
还有杨祈修扬言要把自己带走时,他因为要离开世子而感到不安。
尤其昨夜听闻世子受伤,他下意识出现的紧张。
诸如此类的一切,莫非是爱上了世子?
念头一出,鹿厌吓得后退两步,背脊撞上身后的书架,他的双手猛然撑在书架稳住身形,呼吸紊乱。
回想他和谢时深疯狂舌吻时,脸颊烫得惊人,连气息都变得不顺畅了。
此时站在逼仄的书架中央,四周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如同回到被吻到缺氧的场景里。
他捂着急速升温的脸颊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怎么可以对世子有非分之想!
鹿厌盯着门外的新鲜空气,拔腿便离开了此地。
直到他冲出书楼,站在接道旁,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灌入肺腑后,脑袋总算清醒下来。
但那些私语仍在脑海挥之不去,他用力甩了下脑袋,试图忘记这一切,却发现越来越不对劲了。
正当他确认自己的心意后,一架马车从面前路过,莫名停在了他的面前。
鹿厌双手拍着绯红的脸颊,许是用了些力气,白皙的脸蛋两侧还残余着痕迹。
他见陌生的马车停在眼前,下意识转身想要避开,怎料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他喊住。
“阿厌。”
鹿厌循声看去,入眼发现来人竟是杨奉邑。
素闻杨奉邑出行极少用奢华宝贵的马车,曾以节俭朴素赢得朝中清官的支持,今日一看果真入传闻所言,行事低调不摆谱。
鹿厌见来人是睿王,连忙回身欲行礼。
结果被杨奉邑抬手拦下,“在百姓面前就免礼了。”
他见鹿厌脸颊通红,抬眼朝他身后的鸽子书楼看去,笑眼中闪过一抹微妙、随口问道:“你自己来吗?”
鹿厌垂首回道:“和小姐来的。”
他并未提及杨承希,是顾及立场特殊,若被人发现杨承希和谢家走得近,难免多有猜忌。
杨奉邑挑眉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请你过府一叙了。”
鹿厌寒暄道:“是草民难登大雅之堂。。”
杨奉邑笑了声,上下打量着他,视线从他余红未消的耳垂处,转而落在他的唇角。
他仔细端详少顷,睨着问道:“你的嘴角怎么了?”
话音刚落,鹿厌想到昨夜和谢时深的热吻,慌张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仓皇看着车厢里的人,含糊不清说道:“没、没什么,就不小心摔到的。”
杨奉邑莫名笑道:“说来凑巧,今日早朝遇见了楚今,他和你的说辞竟都一致。”
鹿厌内心一颤,胆战心惊后撤半步,摇着头说道:“不是,我的是不小心咬到的。”
他失措的解释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也彻底出卖了自己,让杨奉邑也借机笃定了一事。
他笑着注视鹿厌半晌,随后朝车厢抬了抬下颌,示意他上车。
“不如上来聊聊?”杨奉邑邀请道。
鹿厌敏锐察觉危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凝视着他精明的眼睛,转念明白自己被耍了。
所谓的说辞都是假的。
他放下捂着嘴巴的手,浑身上下感到难受,欲寻藉口告辞。
但杨奉邑却提醒道:“难道你想让你们的秘事传遍大街小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