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希很意外, 毕竟谢时深那模样真不像是演的,他朝谢允漫问道:“这位好友,此话怎讲?”
谢允漫毫不留情揭穿道:“我估摸大哥平日装多了, 让鹿哥都忘了他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射箭于他而言简直小菜一碟。”
“什么?”杨承希顿时明白自己也被耍了, 白眼一翻,嫌弃道,“他这是对小鹿孔雀开屏了吗?”
谢允漫神秘一笑, 赞同道:“我认可你的说法。”
等两人再次看向擂台时,谢时深已拉弓取下九靶, 每一箭皆中靶心, 彻底让齐消隐正视他的箭术。
虽然齐消隐在心里暗骂他手段歹毒,却不可否认他精湛的箭术。
谢时深看似用了鹿厌所教的方式, 却丝毫不影响他自身的发挥。
当谢时深搭上最后一支羽箭时,转眼朝齐消隐说道:“承让了。”
话落,他的指尖挣开羽箭,箭矢如流星破空而出,眨眼朝靶上的箭射去。
一道破裂声响起,齐消隐最后那支羽箭被无情破开,最终分崩离析坠落在地,被新的箭矢代替。
熙熙攘攘的人群爆发高呼,如雷贯耳的掌声献给擂台的两人。
掌柜为谢时深送上风笛, 片刻后,远处的药铺见一抹身影走出。
擂台四周的百姓渐渐散去, 鹿厌拿着金创药从人群穿过, 直至送上谢时深的面前。
箭靶被小厮收走,他眼神带着遗憾, 可惜没能目睹这场比试,正当他欲询问结果时,谢时深将风笛递到他面前,顿时见他满眼惊喜。
“公子!”他激动接过风笛,“是你赢了吗?”
谢时深从容颔首,面色波澜不惊,温声道:“是你教得好。”
鹿厌有些羞涩说:“是公子天赋异禀,日后若苦练一番,想必无人能敌。”
谢时深顺着他的话问道:“能劳烦你亲自教吗?”
鹿厌愣了下,心想教新手而已,问题应该不大,便连连点头答应,随后将风笛别在腰间,取出金创药在手。
他拿起谢时深的手指,仔细找到那处难以察觉的伤口,很负责说:“公子,我来给你上药。”
“等等。”齐消隐上前打断,盯着谢时深的手指,不甘示弱伸出自己的掌心,“我也受伤了。”
鹿厌闻言低头看去,发现齐消隐的指尖也出现两道划痕,那伤口和谢时深的不相上下。
见两个男人抢着上药,鹿厌只能遵循先来后到的规则,对齐消隐道:“好的,你排队等等。”
谢时深瞥了眼齐消隐,声色淡然道:“快传太医吧,不然伤口要愈合了。”
齐消隐一时语塞,“你!”
鹿厌快速给谢时深处理伤口,以一己之力阻止这场无形的硝烟,直至人群散去,杨承希和谢允漫从茶楼离开。
谢时深留意到柳六不在他们身边,却并未询问,而是耐心等着鹿厌处理完后,发现他准备给齐消隐敷药时,抬手将金创药拿走。
没等鹿厌拦下,谢时深把药抛给齐消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杨承希和谢允漫心照不宣一笑,同情看了眼齐消隐。
那厢齐消隐欲驳斥谢时深的私心,未料鹿厌的注意力很快被杨承希分散。
他连忙把风笛取来,双手递给杨承希,“承哥,这个送给你。”
杨承希见状愣住,有些受宠若惊问:“这是给我的?”
鹿厌笑道:“听闻你善乐器,便想着赢下此物送你。”
谢时深眼看他借花献佛,眉梢缓缓皱起,一种被利用的错觉涌上心头。
齐消隐见状突然放声大笑,未料风笛作用在此,他受伤的内心竟得到了慰藉,开始不加掩饰嘲讽谢时深,就差在大街上奔走相告了。
鹿厌听着他放肆的笑声,不解他为何如此喜悦,满脸疑惑往身后两人看去,却瞧见谢时深冷漠的神色。
他先是愕然,突然记起此物乃谢时深相送,眼下自己转手送人似乎有些冒犯。
只见鹿厌抱着风笛转身,扬着天真的脸蛋卖笑问:“公子,可以吗?”
谢时深垂眸看着他的笑,心底的郁闷散去,面对他声若蚊蝇的询问,他干脆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冷声道:“随你。”
鹿厌开心一笑,之后迫不及待把风笛送给杨承希。
齐消隐幸灾乐祸靠近谢时深,低声夸道:“世子果真菩萨心肠。”
几人离开擂台朝着茶楼而去,但齐消隐在进门前忽地顿足,他的侍卫上前耳语后,齐消隐脸色一变。
众人察觉他并未跟上,转头看去,见他瞪了眼谢时深,那眼神,恨不得将人大卸八块。
鹿厌捕捉到他凶狠的目光,奇怪道:“齐大哥怎么了?”
谢时深道:“可能觉得我们无趣,准备找借口离开了。”
齐消隐阔步行至鹿厌跟前,收起对谢时深的针对,整理好神情才对鹿厌说道:“小鹿,我有要事先走一步,若你下回想还想玩,便来国公府找我。”
鹿厌惊讶谢时深料事如神,闻言不敢多问,省得让齐消隐为难。
少顷,鹿厌只能表示惋惜,“好,离开我们也记得要玩得开心。”
齐消隐觉得这话古怪,却又没空深思,欲伸手揉他的脑袋,但碍于谢时深的存在,避免惹得此人不悦暗中耍手段,齐消隐只能轻拍鹿厌的肩头,对众人抱拳告辞。
他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对鹿厌的不舍。
谢时深见鹿厌定睛目送,抬手捂着嘴重重咳嗽两声,成功引起鹿厌的关心,让他和齐消隐不再对视。
鹿厌轻拍他后背帮忙顺气,担心问道:“公子可是累了?”
谢时深揉了揉眉心道:“无妨,你去送送你的齐大哥吧。”
鹿厌觉得有道理,于情于理自己是该替世子送人,便道:“那我去去就回。”
“咳咳咳!”谢时深咳得更厉害了,吓得鹿厌倏地折身回来,半步都不敢离开。
鹿厌在原地急得打转,对于他的发病感到措手不及,“公子,要不回去请太医吧......”
谢时深顺手搭上他的肩膀,扶着他说:“没事,你去忙吧,不必管我死活。”
话虽如此,可双手却越搂越紧。
鹿厌一听这还得了,都要死要活了,还送什么人,只能赶紧寻座位把人安顿好。
角落里,杨承希和谢允漫被人遗忘,两人盯着谢时深的背影默契冷嗤一声。
恰好茶楼小二路过,热情问道:“客官喝点什么?”
杨承希和谢允漫不约而同道:“来一壶绿茶。”
绿茶小白花,永远不分家。
几人落座后,柳六神不知鬼不觉回到茶楼,悄无声息来到谢时深身边,附耳禀报齐消隐已抵达约见之地。
谢时深给鹿厌夹菜的动作一顿,颔首道:“备马车吧。”
其余人朝他看去,只见柳六领命退下。
杨承希给侍从递了个眼神,侍从退后几步,将路过之人挡开,为他们创造交谈的空间。
谢允漫压声问道:“大哥,出了何事?”
谢时深慢条斯理给她夹菜,“无碍,西玉楼一案后,锦衣卫例巡检查平日离京的马车,你们先用膳,我去看看情况,晚点在训练营见。”
他给鹿厌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鹿厌欲言又止,对视间明白无需自己前去,留在此地保护谢允漫等人。
他惦记谢时深的病体,叮嘱道:“公子务必小心身子。”
谢时深浅笑道:“好。”
待他离开后,杨承希伸长脖子说:“恐怕是火铳案又遇瓶颈了。”
鹿厌问道:“还没查清楚吗?”
杨承希摇头,撇了撇嘴,“锦衣卫忙得焦头烂额,西玉楼一案被人调虎离山耍了,多亏吴语发现火铳的痕迹。”
话落,鹿厌顿时走神,想到此事和谢时深有关,方才他又因锦衣卫离开。
思及此,鹿厌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
谢允漫对火铳有所耳闻,低声问:“若被发现走私军械会如何?”
杨承希神情肃然,搁下夹菜的筷子,靠近些说:“据我所知,这批火铳的走私量堪比京都禁军所用量,一旦被发现,意味此人有谋权篡位之心,其心若昭,轻则杀头,重则连诛九族。”
谢允漫瞪大双眼,用力倒吸一口冷气。
与此同时,一双筷子滑落在地,谢允漫和杨承希循声看去,发现鹿厌目瞪口呆盯着他们。
杨承希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脸蛋,“小鹿,筷子掉了。”
鹿厌大惊失色躲开,回神后慌张弯腰去捡筷子。
杀头。
诛九族。
他不禁想起西玉楼的任务,倘若真如杨承希所言,此事恐怕和谢家脱不了干系,一旦自己露出破绽,岂非会害了谢时深。
思及此,鹿厌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绪,再抬头看向他们时,惊恐之色虽被藏起,但眼底的焦虑仍旧难掩。
他不擅长撒谎,对于隐藏自己情绪更是生疏,若眼下唐平身在此处,只需一眼便能识破他的伪装。
谢允漫见他脸色苍白,不安问:“鹿哥,你还好吗?”
鹿厌牵强扯出一抹笑说:“没、没事。”
杨承希发现自己把人吓着,赶紧夹菜安抚道:“好了好了,不谈此事了,总之这段时日你们多留心眼,提防身边的小人。”
鹿厌盲目跟着点头,双眼空洞无神,因牵挂谢时深的安危,此刻已无心用膳,只能端起茶杯灌了冷茶,以此平复内心的惶恐。
不过谢允漫忽地冷哼一声,气道:“小人?提防不住。”
她总算明白什么是无能为力了。
杨承希仔细端详她,猜测和近日谢家的传闻有关,大胆问道:“难不成是那连衣?”
谢允漫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杨承希问:“我听说此人常去东宫告状,此事可属实?”
“没错。”谢允漫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他还把我的周边拿走了,气死我了!”
她向杨承希吐了一肚子苦水,尤其说到周边时,脸都要被气绿了,等她说完后,碗里的肉都被她用筷子戳碎了。
杨承希听闻觉得小事一桩,抓住重点问道:“他拿走了什么周边?”
谢允漫抹了把委屈的脸颊,扁着嘴把周边描述一遍,漂亮的小脸阴云遍布。
杨承希默默记下她所描述的周边,之后趁着结账离开,他寻掌柜取来笔墨,描好后交给随行的侍卫。
待他回来之际,原本用膳的桌子被几个陌生男子围着,吓得周遭百姓慌忙躲开,嘴里还念叨着这群人的不是。
然而,这群来路不明之人却身着锦衣华服,此刻凶神恶煞把鹿厌堵在中间,不像是抢劫,更像是寻仇的。
杨承希伫立在远处,端倪着为首的男子片刻,发现此人的相貌和鹿厌竟有两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