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 那眼神,那姿态,如何能叫人招架得住?
反正齐消隐的眼睛都看直了。
谢时深:“......”
这又是要演哪出?
他碰了碰被戳过的脸颊, 望着鹿厌的眼神中带着疑惑,显然这次他还未给信号, 为何鹿厌会出现眼前?
他心生狐疑,顺着鹿厌来时的方向回首望去,凌厉的目光捕捉到两抹躲躲藏藏的身影。
很好。
原来是全部被放出来了。
谢时深将视线收回, 阖眼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
鹿厌贴着他的圈椅扶手, 神态娇俏道:“哥哥随我走如何?我必定把哥哥放在心尖尖上。”
“荒唐!”他沉声对鹿厌下令, “回去。”
鹿厌一听,顿时低垂着脑袋, 紧紧拽住衣摆,扁嘴佯装委屈,藏起虚伪的哭相。
他声若蚊蝇说:“片刻不见,哥哥有了新欢便罢,竟不再宠着人家了吗?”
谢时深尽量无视四周的目光,压低声道:“此事有变,回去再说。”
说话间,鹿厌瞥见齐消隐起身,心想难不成此人想强抢, 这不得尽快把世子带走才是。
他忙不迭贴上谢时深的手臂,用两根手指拽着谢时深的衣袍, 低身下气, 委屈巴巴说:“哥哥,你不爱我了吗?”
此言一出, 身后茶桌上的交谈声化为乌有,一种诡异的气氛逐渐蔓延四周。
谢时深和他对视,又见他挤眉弄眼,天真无邪的脸蛋饶见几分焦灼,明亮的眼珠不断往齐消隐的方向扫去,看样子简直急死了。
沉默间,谢时深细细端看一番,总算明白鹿厌为何这般古怪,十有九是被人出了馊主意,急着阻止今日这场相亲。
谢时深欲发话解释两句,让鹿厌停止这场闹剧,怎料听见齐消隐发话。
齐消隐慌着手脚起身整理自己,掩饰不住心情的兴奋问道:“楚公子,此人乃是你家中小弟?”
谢时深转头看去,瞧见他的话虽是对自己说,但那双眼睛却锁在鹿厌身上。
这眼神如狼似虎,满面春风,如被人喂了蜜糖似的,视线黏着鹿厌不放,一看便知意图何在,令谢时深不由蹙眉。
鹿厌当然知晓齐消隐盯着自己,只是他将此当作敌意,一心只有任务,认为齐消隐准备动手和自己抢人,不禁拽紧些谢时深的衣袍,生怕任务失败连带着把人弄丢了。
而谢时深轻咳两声,尝试提醒齐消隐注意一下举止,三人各忙各的。
见齐消隐毫无反应,谢时深只能开口说道:“齐公子见笑了,小鹿常随我身旁,出门在外便会称呼我长兄。”
然而话音刚落,却见鹿厌站在原地不满跺脚,拔高声否认:“才不是!”
谢时深闻言微怔,狐疑看着他问:“什么不是?”
鹿厌可怜兮兮大声抱怨道:“明明是你昨晚在床上让我喊哥哥的!”
“嚯——”一阵唏嘘从身后传来,吃瓜的氛围逐渐扩散,人人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但鹿厌视而不见,没什么比任务更重要,脸什么的,不要也罢。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好比谢时深,听闻此言后面色一僵,原本冷若冰霜的神情愈发变厉。
他转头朝角落里的两人扫去一眼,眸光若是刀片,足够将他们千刀万剐,待他收回目光时,发现齐消隐的脸色有些难看。
谢时深皱了皱眉,冷着脸从圈椅起身,欲主动阻断这场闹剧。
却听见齐消隐指着他说:“楚公子,兔子不吃窝边草,你竟然!”
那语气充斥满满的责怪,本该阳光明媚的俊脸上转眼挂满愤怒。
谢时深眸色沉沉,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明白言多必失,又瞧见齐消隐惦记着鹿厌,不知为何,齐消隐此举倒是令他生了丝不悦,谢家的人,岂能由着旁人随意惦念,成何体统。
思及此,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偏头睨着身边提防的鹿厌,打算来一场逢场作戏。
他整理着袖口,淡淡回道:“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听见这占有欲极强的炫耀,齐消隐一时竟无言以对,却又不甘就此失去鹿厌,眼底的嫉妒遮都遮不住。
谢时深看向鹿厌问:“怎的过来了?”
鹿厌抬起头,对视上他的双眼,发现他不似方才那般生气,遂用余光投去角落,回想杨承希所教,斟酌说道:“昨夜你与我耳鬓厮磨,说了会疼我一世,今日却背着我与情郎私会,你可对得起我的痴情?”
这番话说得可谓夸张,谢时深未料他竟如此大胆,青天白日之下,以为他为了义气不惜丢人现眼,倒是觉得他勇气可嘉。
谢时深抿了抿唇,反倒不知作何回答。
而鹿厌还眨巴着美眸看他,瞧着情根深种,非他不可似的。
谢时深瞥见齐消隐蠢蠢欲动,便握住鹿厌的手腕,一本正经回道:“他们都是哥的过客。”
鹿厌见他有所动容,想要抱住他的手臂将人强行带走,不想肩头忽然被一道力气按住,鹿厌的警惕心瞬间拔高,欲挣开之际,回身发现竟是齐消隐出手。
不对,可是抢错人了?
这黑皮为何不抢世子?
此刻身在大庭广众之下,鹿厌因谢时深曾嘱咐在外不准暴露武功,只能无奈压下反杀的念头。
眼下他被齐消隐的身躯笼罩,另一侧还站了个谢时深,一左一右将他夹击其中,场面莫名变得怪异起来。
齐消隐的举动让鹿厌成了被抢夺之人。
局势发生质的变化,鹿厌一头雾水,不懂齐消隐为何会这般反常。
而角落里吃瓜的两人见状探出脑袋,偷偷摸摸观察远处发生的变化。
谢允漫愣住,“不对劲。”
杨承希点头,“附议。”
说罢又道:“齐消隐没看上你大哥。”
谢允漫补道:“但是看上了鹿哥。”
四周听取吃瓜声一片,当事人鹿厌给谢时深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行离开,试图靠自己为他断后。
但谢时深不仅对此视若无睹,视线落在鹿厌肩头上的手,平静的眼眸晦暗不明。
他瞥向齐消隐,语气沉沉问道:“齐公子此举何意?”
齐消隐紧握着鹿厌的肩膀,生怕鹿厌会逃走似的,掌心力道之大,完全忽略是否把人掐疼了。
他朝谢时深回话道:“既然你我看不对眼,你又不懂怜香惜玉,那不如将小鹿割舍给我。”
谢时深眉梢微挑,“哦?”
齐消隐遮不住脸上的悦色,像是断定谢时深乃君子,不会在这等场合下轻易动手,随后稍加用力,干脆把鹿厌从他手里抢来,轻而易举拉到面前,得意地朝谢时深挑衅两眼。
他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双手搭在鹿厌肩上,对谢时深道:“你不用担心,他跟着我,不仅吃饱穿暖外,起居还有人伺候,闲暇时我会带着他游山玩水,绝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尤其不会逼他喊哥哥。”
话落,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接着补充道:“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地喊。”
鹿厌:“......”
谢时深看着面前两人,齐消隐身型高大,鹿厌在他跟前像只待宰羔羊似的。
他和鹿厌沉默对视须臾,竟道:“这样的日子,我何尝给不起。”
一股危险的气息弥漫在三人之间,鹿厌刚要插话,想尝试阻拦这混乱的局面。
不料,齐消隐像受了刺激,扬言道:“我若是有了他,便只忠心他一人,绝不会如你这般滥情。”
角落里的两人一听,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谢允漫偷笑两声道:“真好磕。”
杨承希打量道:“纯情小白花和黑皮大忠犬。”
谢允漫笑得灿烂,“香香。”
然而,磕生磕死的两人,却不知谢时深此刻的神色。
他沉着脸重复,“我滥情?”
齐消隐扬了扬下颚,“不错,否则你为何瞒着他与我私会?”
说罢,他们周身突然听见几声清晰的交谈。
一男子道:“对啊,这白衣公子时常出现在此。”
一女子道:“好像是有点眼熟。”
又一人道:“似乎上回相亲也被抓包了。”
鹿厌等人常年习武,耳聪目明,周遭所言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想挣脱齐消隐,却又担心谢时深脱身不易,心里还在胡乱操心着任务之事,而谢时深听闻后表面仍旧波澜不惊,唯有齐消隐一人为此感到愤愤不平。
齐消隐万万没想到,天下人曾言洁身自爱的世子,竟是这般沾花惹草,整日在外偷腥相亲。
他将鹿厌的身子掰过来,面对面对视着。
鹿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瘦削的身子在齐消隐手中转了圈。
只见齐消隐严肃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小鹿,跟我走吧。”
闻言,鹿厌一愣,心想任务都没完成,和此人无亲无故,走什么走,便道:“不要。”
齐消隐选择性耳聋,微微弯下腰,认真说:“既然你的楚哥哥不疼你,不如跟齐大哥走。”
鹿厌见他不依不挠,迟疑少顷,却恍然醒悟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相觑半晌,鹿厌逐渐理解他所言之意,顿时错愕看着他,仓促摆手想解释清楚。
奈何齐消隐将他的手腕握住,深情说道:“我一定会狠狠地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