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晟与拾樾姗姗来迟。白珞晟一副气血亏空的模样,两眼发直,恹恹给路归衍打完招呼就蜷到一边睡觉。

  成千上百条聊天记录,他眼前都有重影了。他严重怀疑合欢宗是故意搞他,这怎么可能调查得出来!

  拾樾走到彦青霜面前:“宗主,谣言核查还需要一些时日。另外一边,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

  彦青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摆摆手:“嗯,辛苦了。”

  拾樾环顾四周:“二长老似乎不在,需要去请吗?”

  得到彦青霜首肯,拾樾刚踏出门口,一位青衣男子风尘仆仆进来。

  拾樾作揖:“二长老好。”

  亓沅剑与他擦身而过,没有丝毫回应。拾樾也不在意,退回到宗主身边。

  亓沅剑罕见的没有带侍妾,身后只跟着几位下属,抬着一棵挂满宝石的树。树比人还要高不少,大小不一的圆圆透明宝石连成串,在轻微晃动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围观的弟子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各自心照不宣地眼神交流。

  二长老好大的手笔啊!

  彦青霜皱了皱眉,余光中路归衍一脸欣赏珍宝的表情,似乎正在盘算这宝石摘下来能卖多少钱。

  彦青霜:“……”

  亓元剑大马金刀地一坐,作揖道:“抱歉啊宗主,我来晚了。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老子最喜欢的小娘子的妹妹的坟给掘了,小娘子跟老子哭老久眼睛都哭肿没脸见人。老子查半天,差点耽误重要宴会。自罚一坛!”

  灌完一半,亓沅剑才注意到有陌生人的存在。下属朝他低语几句,他立马吩咐把宝石树抬到路归衍面前,人也跟着过来。

  亓沅剑神识不动声色探过路归衍,发现竟完全看不透路归衍的修为。他戏谑的表情收敛几分,勉强算得上恭敬,连忙倒酒赔罪。

  “哎呀,贵客对不起,我来晚了!之前的事非常抱歉,这颗树送给你,我们一醉泯恩仇!”

  路归衍同样作揖回敬,心里默了默。

  二长老看似赔罪,又不见半分歉意,姿态却做足了。怪不得宗主要提前打招呼,稍有不慎,挑起的便是两派斗争。这么明显,会是内奸吗?

  但这么刻意,对方要么聪明到极点,要么愚蠢到极点。

  思索间,他又接下一杯酒。酒就很普通,品过烈的这也不算什么了。

  路归衍:“二长老多虑,宗主已经同我说明情况,一切都是误会。您的事情确实需要好好调查,怎么能让死者不得安宁。”

  “不长眼”的彦青霜微笑:“二长老可有什么发现?”

  亓沅剑把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放,溅出来好些。

  “那贼人把坟翻了底朝天,陪葬的金银首饰都偷个干净。老子抓了几个盗墓贼,都不是。狗日的,别让老子抓到,定扒了他的皮!”

  彦青霜:“若是二长老需要帮助,尽管向拾樾提。本座这边全力配合,毕竟死者为大。”

  拾樾正偷吃葡萄,使劲将皮咽下,对二长老行礼。

  亓沅剑陪笑:“那就多谢宗主了。来来来,路少侠再来一杯。作为宗主的道侣,不会喝怎么行!”

  路归衍端起酒杯,见缝插针地解释:“与宗主合籍的消息纯属谣言,还请二长老勿要当真。”

  亓沅剑点点头,笑嘻嘻说:“哎,我懂。这些事你不用跟我多说,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路归衍:?

  懂什么?这是什么看戏的表情?这个宗门到底怎么回事!

  弟子们并不知道是赔罪宴,只当是接风宴,一开始还算收敛,到后来酒足饭饱,开始载歌载舞。白珞晟睡到一半起来吃了点东西又满血复活,喝嗨了融入其中,还硬要拉着路归衍加入。

  路归衍本不打算喝太多酒,抬眼见宗主游刃有余地与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隔着面具都能看出惬意快活。

  他心里堵得慌,闷头干下一大瓶。

  一开始他还能用灵力逼出酒意,到后来完全赶不上酒意的摄入,整个人早就晕晕乎乎的,也没力气拒绝白珞晟的拉扯。

  因为门规森严,琼瑶派很少有这样聚会的场合。白珞晟这么好动的人,平时都是蹭别的宗们的聚会。这会儿蹭上合欢宗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而路归衍作为彦青霜的亲传弟子,为了不给师尊丢人,基本上所有时间都是在刻苦修炼,外加做悬赏任务。他根本没有见过这种场合,站到人堆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有几个合欢宗弟子凑过来试图搭讪,都好奇宗主的道侣有什么过人之处。

  路归衍冷着脸退避三舍,他们还想跟过来,后背密密麻麻爬起来凉意。远远瞧见宗主举着杯子朝他们敬酒,他们哆嗦着跑开。

  这一切路归衍毫无知觉,正努力驯服四肢。

  “动一动呀路师弟,对,手这样,脚这样。”白珞晟试图教会路归衍。

  “哈哈哈,路师弟你跳得好丑!”

  彦青霜眯着眼看大厅正中几人的互动,眼珠子转来转去,亦在打量其他人。

  路归衍渐渐放开,但死活跟不上节奏,还被白珞晟嘲笑。他推搡白珞晟:“你才跳得丑,我不玩了。”

  路归衍板着脸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中途一个趔趄。

  彦青霜随手接住人,好笑道:“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

  路归衍已经喝上头,闻言突然坐直,伸手便去扒拉桌上的酒杯。

  “我没醉,还能喝!”

  彦青霜温柔夺过,然后吩咐拾樾把所有酒都收走,换壶水过来。

  到嘴的酒不翼而飞,路归衍怔住,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彦青霜伸手在他面前挥动:“怎么了?”

  路归衍眼前只看得清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里面是何样直接在脑中复原了出来,眼尾上扬,勾人心痒痒。

  “渴……”路归衍舔舔唇。

  倒好的水杯递到他手里,他看看水杯,又看看彦青霜。

  “不想喝水。”他说。

  “那你想喝什么?”彦青霜弯着唇角,声音又低又蛊。

  路归衍嘴唇蠕动,末了也没说一句。

  “你不喝就浪费了,不介意本座代劳吧?”

  路归衍还未应答,彦青霜举高他的手,推动手腕,把水喂到自己嘴里。

  柔软的下唇有意无意蹭着大拇指,水渍濡湿杯沿,亦在唇缝间流转。

  “咕隆咕隆”咽水的声音在路归衍耳边放大,他瞳孔颤动,内心天人交战。

  杯子很浅,很快便喝完了。路归衍保持着举杯子的姿势,还没有反应过来。

  鼻尖被人蹭了蹭,他抬头,对方笑得温柔:“呀,都被本座喝完了,你还要喝吗?”

  路归衍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宗主经常喝别人手里的水吗?”

  “没有,只有你手里的水,路少侠不要多想。”彦青霜拉长语气,尾音撩人。

  他盯着彦青霜的表情,试图从里面找出半分窘迫,但彦青霜坦然的神情表示这种事似乎是家常便饭。

  路归衍看了看四周,一片热闹景象,亦有兴起者相拥而坐,互相投食。

  合欢宗随性而为,更不会压抑本性。

  作为一宗之主,又岂是古板禁欲之辈。

  “路少侠?”

  手心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痒得很。他抖了抖手,好在杯子是空的,不至于失措得明显。

  彦青霜倚在桌边,懒洋洋地说:“本座还有些渴。”

  路归衍想把水壶直接给人,但鬼使神差给杯子添满水,递到彦青霜唇边。

  彦青霜一边看他,一边微微启唇含住杯沿。红色唇瓣贴着翠绿色的杯壁抿了抿,似艳丽的鲜花撞入草丛。

  刚下了一场雨,花瓣上缀满雨水,娇嫩欲滴。

  路归衍更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