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一场恶战,不断有士兵跌落下马,倒在血泊之中,随后被马蹄踩成了烂泥……

  夜极深,没有月光,雪越下越大,再难看清眼前的景象,更分不清面前是敌是友。然而就在那迟疑的一瞬间,利刃已经在颈侧,最终身首异处。

  燕梧铁骑向来是擅长夜战的,北凉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袭打得措手不及。很快,他们便败下阵来。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北凉军不敌燕梧铁骑,最终撤退。

  “主子,敌军分两路撤退,西北和正北两个方向。可要继续追击?”贺浔骑在马上问道。

  段明烛用千里镜探查了前方的情况,沉声吩咐:“追。你带三千人去正北方向,余下的人随朕去西北方向。”

  贺浔:“这里已经是北凉地界,西北方向是天度崖,主子要小心行事,若是发现敌军有陷阱,切莫深追。”

  “这里的地形朕比你熟,放心便是。”

  说罢,段明烛一夹马腹,率领大军往西北方向行去。

  冬季天短,寅时一刻,天仍是漆黑一片。北凉军仓皇而逃,段明烛率燕梧军紧追不舍。战了一夜,人困马乏,又打了败仗,有几个北凉士兵赶不上大部队,最终被燕梧军斩落马下,热血浇在雪地里,很快变得冰凉。

  又过了一刻,又前去寻找北凉军踪迹的斥候来报:“启禀陛下,敌军进了天度崖!”

  段明烛骑在马上,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思索片刻道:“可曾探查有无伏兵?”

  “回禀陛下,已经探查过了,没有。”

  “沿着马蹄印,继续追!”

  “是!”

  越往北天气愈发严寒,北凉的雪似乎永远没有停的时候。段明烛虽深谙穷寇莫追之理,可一时求胜心切,五千大军深入天度崖,颇有些寸步难行。

  此处已然是北凉地界,北凉军逃窜的速度很快,好在大雪天气,山路上留的马蹄印足够燕梧铁骑一路追去。然而看着那马蹄印,不知为何,段明烛心里隐隐起疑。

  “陛下,可是有什么发现?”参将于澄问道。

  段明烛蹙眉道:“北凉军逃窜的这个方向,似乎不太对……”

  于澄不由问:“陛下何以见得?”

  段明烛沉吟道:“大军经过雪地,马蹄印通常都是杂乱无章的,但是这些印记太过于清晰……”

  于澄仔细观察一阵,说:“确实如此,这些印记似乎有意在指引我们往这个方向追赶。陛下,现在该怎么办?”

  段明烛抬头望着前方白茫茫一片,犹豫了片刻说:“穷寇莫追,走罢。”

  大军调转马头,准备撤离,远处却隐隐传来阵阵轰隆声。段明烛回头往高处一看,握在缰绳上的手微微收紧。

  恰在此时,斥候骑马奔来,隔得很远就大声呼喊道:“不好了!前面有雪崩!快撤!”

  段明烛这才发觉,那打雷一般的隆隆声是雪崩。他神色一变,大声喊道:“撤!”

  ***

  傍晚,潆水河畔。

  五千燕梧铁骑就地扎营,众将士都在忙碌着。中军帐里,段明烛拆下破损臂缚,卸了甲,方才发现手背的关节处生了冻疮。

  他神色微暗,没怎么在意,只将地图展开。

  潆水到天度崖大约有三十余里,多雪山冰川,但从往年来看,极少发生过雪崩,所以段明烛才放心地前去追击。

  却不想遇到了这样恶劣的事情。

  于澄走了进来,抱拳一礼:“启禀陛下,伤亡人数已经清点完毕。轻伤三百六十人,重伤七十四人,还有二十多人……失踪了,属下已经派人前去寻找。”

  听到这话,段明烛神色愈发凝重。燕梧铁骑遇到雪崩,失踪的人究竟去了何处,可想而知……

  “先找人,如果最终实在找不到,把失踪者名单报给朕。”

  “是!”

  “可有告诉贺浔我们驻扎在此地?”段明烛又问。

  “方才放出信号箭,想必贺参将已经收到了。”

  段明烛颔首:“等他到了,让他来见朕。”

  ***

  贺浔走进大帐,行了一礼:“见过主子。”

  “免礼。”

  “听闻主子从天度崖撤离遇到了雪崩,可有伤到?”

  “朕没事,但军中有伤亡。”段明烛神色微沉。“你那边怎么样?”

  “回禀主子,属下往正北方向一路追去,敌军兵分十几路深入密林,林子里行迹杂乱,剿杀了二百多敌兵,属下担心深追会遇伏,便作罢了。”

  段明烛点了点头:“幸而你没有深追。这次遇到雪崩,多半是中计了。”

  “主子的意思是,敌军故意设了陷阱?”

  “多半如此。”段明烛说。“怪朕追敌心切,没有早些察觉。”

  贺浔见他神色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失落,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于是转移了话题:“对了,属下在回来的路上收到探子来报,北凉军军营里新来了个军师,据说是三十多岁的模样,挺清瘦,没有蓄须,中原人的打扮。属下猜,此人会不会是韩卓?”

  段明烛微怔,思忖片刻:“你说的这些特征,倒是很符合他。”

  说着,他双手撑在桌上,缓缓道:“韩卓跟了朕这么多年,昨日夜袭,北凉军败退,他甚至猜到朕会带兵追去西北方向,所以才会把朕引到天度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