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酌微不可闻地低叹一声:“罢了。臣会让贺浔从燕梧军中寻几个武功高强之人,好好保护陛下。”

  段明烛:“接下来,便是燕梧军如何进宫的问题了。好在只需要十个人,不会过于起眼。将他们分批次带入宫里便可。”

  楚酌:“宫里四处都是栾太后的眼线,陛下准备将他们安置在何处?”

  段明烛:“就放在养心殿里,伪装成朕的近卫。朕会让韩卓统筹此事,不会打草惊蛇。”

  楚酌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养心殿虽引人注意,但是这里的宫人都是跟在段明烛身边的老人,没有栾太后的眼线。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交代那几名燕梧军低调行事,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安排好了计策,便只剩下了何时动手。

  段明烛:“下个月初六,是段明熙的忌日。往年这个日子,栾太后会前往鸣山寺上香,还会在寺中留宿一夜。就在这一天动手。”

  楚酌思索片刻,说道:“离下个月初六不足半月。时间是不是有些过于紧急?”

  沈扶却知晓他为何要定在这一天。他默默开口说道:“夜长梦多。时日一久,难免生变。”

  段明烛看了看他。他知道,沈扶是懂他的。

  “更何况,陛下也等不及早些见到林嫔娘娘了。”

  沈扶轻叹道。

  楚酌闻言,似是还想说什么。可是他望着段明烛,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

  ***

  接下来的几天里,为了保证林靖瑶的安危,段明烛没有再插手京察一事。没过多久,韩卓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些被调任的官员,大多都被调到了偏远的地方,要么就是西南一带的穷山恶水,要么就是北边的穷乡僻壤。吏部得了栾太后的授意,定然不会让这些曾经上疏请奏立后的官员有好日子过。

  然而,从凤京府去这些偏远县,少则半月,多则两月。毕竟是贬官,路上定然一切从简,连随行的下人都没带几个,更何况是护卫。那些官员大多都有妻小,赴任的路上也是极其艰苦。

  礼部郎中张劭被贬为曲溪县县丞,就在他前往曲溪的路上,路遇劫匪,随行的一名护卫逃跑,张劭一家三口和两个侍从全部被劫匪杀害了。此案上报给当地的知府,案子仍在调查,至今没有结果。

  无独有偶,礼部员外郎赵志阳被贬为斛江县教谕,到达斛江的前一夜,他带着家人住在驿站上,半夜遇到刺客,也是一家人无一生还。

  韩卓将消息带过来的时候,段明烛听完,指节已然被他攥得泛着白。张劭和赵志阳,当初带头反对册立肃王为太子,同时也极力请求册封皇后。

  没想到,却给这二人引来了杀身之祸。

  虽然还没有调查出这是栾党所为,但是段明烛也能够猜到,这件事除了是栾党干的,再无其他人。

  段明烛失神了许久。这两人与他们的家人全部毙命,即便他想安抚,却也无人可安抚。

  最后,他只能传旨下去,令当地知府彻查此案,又吩咐他们代为厚葬死者。

  现在林靖瑶在栾太后手中,他即便想为死者做主,也什么都做不了。唯一的法子,就是快些将林靖瑶救出,到时候,他再无后顾之忧,即便彻底跟栾太后撕破脸皮,他也无所畏惧。

  甚至,他已经在期待那一天了。他期待着早日救出林靖瑶,将栾太后打入冷宫,将栾鸿驱逐出内阁,让所有的栾党全部下台,还朝堂一片清净。

  他再也不用虚与委蛇,再也不用叫栾氏一声母后。

  他即将大权在握。

  他即将与生母团聚。

  他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43章 风欲来(四)

  京郊大营位于燕山脚下,离宫城有三十多里地。当初,被段明烛从北境带回来的六万燕梧铁骑,如今就驻守在此处。

  当日,楚酌入宫商议营救林靖瑶一事之后,回府将事情告知贺浔,并让他从燕梧军中选出十名武功高强之人。此事自然是秘密行动,就连挑人都是暗中进行的。

  燕山一带地形稍高,到了七月流火的季节,山风也很大。辕门处沙尘四起,旌旗猎猎。

  贺浔将人带入军帐中,又吩咐亲卫在帐外看守。一排燕梧军笔直地站在帐中,贺浔负手站在他们身前,斟酌片刻,静静说道。

  “诸位都是燕梧铁骑中的精锐,这一次,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诸位去做。”

  帐外风声不断作响,还能够听到练兵的声音。贺浔继续说:“从前,我们都是老侯爷手下的将士。当初,侯爷奉先帝之命回京之时,已经预料到他会命丧宫中,于是将燕梧铁骑的兵符交给了陛下。

  “陛下当年待我们如何,诸位都心知肚明。想当初他还是楚王的时候,便与我们亲如兄弟,吃住都是一样的,从不以亲王身份自居。即位之后,燕梧铁骑上下军饷翻了一番。

  “如今,陛下有一难处,需要诸位帮忙。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十名燕梧军一齐抱拳,朗声道:“我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贺浔颔首,“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是秘密行动。除了诸位,不得再让其他人知晓,即便是营中其他将士也不可。诸位可否能够做到守口如瓶?”

  “能!”

  贺浔点了点头,正式开始切入正题。

  “诸位都知道,陛下的生母,并非当今的栾太后,她只是陛下的养母。”他顿了顿,又道,“陛下从未在军中曾提过他的生母。现在,我来告诉大家,他的生母是何人。”

  贺浔负手踱步,娓娓道来:“承平三十二年的端午节盛宴,先帝爷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将宴席上一名出身教坊司的舞姬纳为侍妾。后来,她为先帝生下了一名公主,这位公主便是如今的长平长公主。”

  燕梧军或许对后宫之事不甚了解,但是提起长平长公主段云岫的名字,却是没有人不知道。这位驻守在岭南的大晟第一女将,平叛乱,收失地,在战场上更是丝毫不输男子。

  最重要的是,长平长公主乃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姐。

  “这么说,那位娘娘便是陛下的生母?”有人问道。

  “不错。”贺浔颔首,“延熹元年,她为先帝诞下一位皇子,随后被封为林嫔。这个皇子便是今上。”

  众人没想到,今日会以这样的方式得知圣上身世。从前在军中,段明烛对她的母妃只字不提,所有人只知道栾贵妃是他养母,却无人知晓他生母究竟是何人。如今,他们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