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看起来尚年轻,原来是赵德林的徒弟。

  一旁的韩卓忍不住道:“陛下恕罪,御医们今晚都不当值,奴才担心现去找人来不及,只能先让李医士过来瞧瞧。”

  “无妨。”段明烛说。

  自从段明烛即位以来,太医院基本也没什么活儿。圣上年轻身体好,鲜少生病,再加上如今的后宫空无一人,御医们除了平日里研究药草,也没有病人可以诊治。

  李泱这是第一次被叫来给皇上诊治,不由紧张了起来。他咽了一下口水,诊完脉,又检查了他的关节处,问道:“陛下可是感觉肢体关节冷痛,游走不定?”

  段明烛不假思索回道:“方才有,现在已经好些了。”那腿疾发作,本来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泱又问:“可伴有手足沉重,肌肤麻木?”

  段明烛:“是。”

  这都是腿疾发作时的并发症状。

  李泱查探了他膝盖上的淤青,再问:“可有畏寒?关节屈伸是否不利?”

  “是。”

  李泱还欲再问,第一次给圣上诊脉,他自是要万分谨慎。但段明烛却已经不想回答了,直接说道:“是风寒痹阻之症。寒气侵袭,滞留筋脉,闭阻经络关节所致。你给朕开些祛风散寒、温经通脉的药。”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玄槐、甘犀草、黄浮参。剩下的你自己看着来吧。”

  李泱一怔,他早就知晓圣上医术精湛,良久过后才点了点头:“是,是……”

  随后,他拿起笔开始写方子。片刻过后,他将方子交给随从前去抓药。

  李泱轻咳一声,试探着抬眸看着段明烛:“……若无旁事,臣便先退下了。”

  “你这就走了?”段明烛偏头看他,“朕的膝盖还疼着。”

  “……”李泱有些为难,这风寒痹阻之症本就是需要长期用药调理,哪儿能短时间内根治。“那个陛下……热敷一下会好些。”

  “你给朕扎两针不就得了。”段明烛疑惑看着他,“会施针吗?”

  “会,会!”李泱忙说道。又暗道怎的方才没想到这个,还要被陛下提醒。

  “带针的没有?”

  “带了带了。”

  李泱忙从医箱中取出针灸包,段明烛撑着身子欲坐起来,韩卓上前将其扶起,又掀开薄被,将宽松的亵裤挽起,露出膝盖。李泱手里捻着银针,却又愣住了,只觉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下针,段明烛不由偏头瞧他:“是不是不知道在哪儿下针?

  他用近乎和蔼的眼神看着李泱。

  李泱抬头看着陛下,张了张口,哑口无言,他突然有些欲哭无泪。

  他平日里跟着赵德林学医,在太医院同辈的人中,医术算是上等,平时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他到底是经验少,也从不曾给宫里的主子们诊过病,今天突然被叫来了养心殿给圣上诊治,太医院上下皆知,圣上本就懂医,且医术高超。他唯恐在御前露怯,本来就万分紧张,来到圣上面前,他更紧张,突然间什么都不会了……

  李泱低下头,抿了抿唇,手里捏着银针,愣愣地看着陛下膝上的伤处,仍在思索该往哪里下针。

  段明烛见状,心里低低一叹,轻声说:“悬钟。”

  李泱闻言一怔,反应了片刻,面露汗颜,将银针轻轻旋入悬钟穴中。

  段明烛背倚着床帷,看着李泱紧张的神情,心下又觉好笑。

  看见他取了新的银针,段明烛继续道:“阳陵。”

  李泱:……

  于是他又把针刺入阳陵穴。

  段明烛:“膝关。”

  “……”

  李泱实在是汗颜了。

  段明烛不由问道:“穴位找得很对,手法也不错,你紧张什么?”

  李泱再去取针,吞吞吐吐道:“臣……臣并没有紧张。”

  他的汗都快流下来了。

  学医也有十年了,第一次被病人指导着看病。

  段明烛轻笑,又说了一个穴位。李泱脸色泛着白,将银针捻转着扎进去。

  就这样,在段明烛的指导之下,李泱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给圣上治病。

  扎完针之后,李泱羞愧地快要抬不起头来了,他俯身叩下头去,低声道:“臣实在无地自容,恳请陛下降罪。”

  段明烛膝盖上的痛楚已经减轻了不少,他扫了一眼李泱,只说道:“罢了,不必自责,朕不怪罪你。”

  李泱见圣上如此宽容,愈发愧疚,段明烛瞧他这幅样子,说道:“七品医士,又岂会连施针都不会?朕信你方才只是一时慌乱罢了。”

  李泱抬起头,满眼都是感激之情:“得陛下如此信任,臣感激不尽。”

  段明烛刚要让他起身,韩卓端来了熬好的药。“主子,该用药了。”

  段明烛接过药碗,正要喝下去,闻到味道,却皱了眉。

  “为何会有苍术和秦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