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海洋污染加剧的表现,是大海的眼泪,也许也是,无数鱼群的眼泪。

  从此海边多了无偿捡垃圾的人,也多了在发现有休渔期偷捕者后立刻举报的人,面对争吵威胁时亦不会退让分毫。

  白翳本以为自己早已被生活磨去棱角,也已习惯逆来顺受,沉默以对。可他却在另外的那一世界中,曾用尽全力去教鱼鱼勇敢,教鱼鱼反抗,连带着好似也重新教会了自己。

  他会事先找来媒体或是其他人,总之不会轻易向对方妥协。

  能做的终归是太少,可那是溯溯的家。

  没法再护着溯溯,那总要为保护他的家园做点什么。

  白翳买回了不少书籍以作复习,又参加了自考,报读的是海洋科学专业,此后每天除了工作挣钱就是上网课学习,又找回了曾经久违的读书感觉。

  开学,签到,选课,写作业......这其实是他内心最渴望的,觉得最美好的,在曾经的退学后,怀念更是深刻。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要给鱼鱼一点虐。

  台风天气如期而至,海浪翻腾,风雨不绝,他的伤腿在一阵阵地抽痛,有雨滴越窗砸入室内,落到旧轮椅那略微生锈的扶手上。

  新闻正在播报中,冷静平缓的声音在陈述着哪里出现了海难,遇事者却意外被大批鱼群所救的消息,再是关于本地的情况,会接连有强风暴和强降水,海边住民需做好防范,建议在必要时迅速撤离。

  由于信号不好,录播的网课上到一半就中断了,画面停留在弹出的授课人陶讲师简介上,很是年轻优秀。

  白翳只大致地扫过一眼,缓缓推动轮椅移动到门前,已经有不少水漫了上来,他拿起工具扫水,却扫到了好几条从门缝中挤进来的小鱼,还在活蹦乱跳,溅着水花。

  他静默几瞬,随即用盆装上海水,又把那些小鱼一条条地捡起来装进去。

  这是看他孤独,所以特地被送来陪伴他的吗?

  可白翳不会对此多留,等这场风暴过去,就把它们全部送回海里。

  等明烈阳光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五月底,他终于没再拒绝同学的邀约,决定要多些出门散心,正好赶上了花季末。

  也是在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那时所拥有的信息素,那若有似无的花香味道是荼靡。

  语即,还未散场,便已是结束。

第46章

  “海”仿佛是他的幸运领域。

  不仅是白翳发现了这一点, 他的同学们也都纷纷发现了。

  凡是要抢购进海洋馆参观的限量门票,或者是要参与馆内组织的抽奖活动,又或者是要抢先预约陶讲师新出的精品课程等等, 只要白翳出手, 毫不意外都能成功,越来越多的人希望得到他的帮忙。

  甚至在他们集体线下前去观赏海中生物,需要与之进行互动的时候,白翳也永远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就连海豚都会在第一时间把抢到的玩具球送来给他, 引得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叹。

  但轮椅上的白翳只是面带浅浅笑意, 礼貌地将其归还给对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在渐渐走出阴霾, 哪怕在平日里总是沉默不语,也不会再有多少人觉得他神色阴沉而不敢接近。

  是溯溯这个小太阳带给他的。

  哪怕隐藏在了云后,余温也还在。

  他们平常的学习大多是在网上, 学期过半,已完成了几次的小组作业和个人作业。

  而白翳从来都没有缺过勤, 每次得到的作业反馈也都是优秀, 也是因此,他不知不觉间就被同学们推举成为了课业负责人。

  在出馆后,有个在此前请他帮忙抢过票的男生主动过来, 把他从轮椅上扶到车后座, 在途上忍不住接连问起来:“你说这门课算好过吗?我平日里干兼职都忙不过来, 之前好几次都是请了人代我签到,作业又延期交了, 平时成绩会不会很低?”

  白翳耐心地给他作了解答,在对方将作业递过来请教之时, 也尽自己所能地提了一些意见。

  “听说陶宿讲师很随和的,应该不会让我挂科吧?”

  白翳突然听到了这样的一句,心头忽然现出略微异样的感觉,却又很快地释然。

  只是名字相像而已,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而且白翳之前仔细地看过这位讲师的个人信息,得知对方虽然年纪轻,却曾是就读于某知名重点高校理工专业的,还在此领域上出过不少研究成果,成绩有多优秀自不必说。同时,他还修读了海洋专业的双学位,被公认是个颇有建树的学术人才。

  接受过采访,言语流利。

  发表过文章,逻辑缜密。

  就连随手签名的字迹都宛如艺术,受追捧赞美无数。

  从实际出发,对方除了名字以外,其他的无论哪点都和人鱼溯溯没有什么相像之处。

  白翳对这位讲师是敬佩的,也就仅此而已。

  在下半学期时,班群中的所有人都收到了来自陶讲师的线下授课通知。

  虽说上网课很是方便,可往往通过线下的方式才能更好地促进课堂互动,大多同学都对这位讲师所传授的内容很感兴趣,也对其讲解能力感到信服,故而大多踊跃去上课,缺席的人寥寥无几。

  白翳在去的路上遇事耽搁了些时间,到达教室时已基本上是座无虚席,他只在门外停了几秒,便觉察到身后有人走近。

  都这个时间点了,料想不会再有学生。

  果然,一道清朗悦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同学,如果找不到位置了,来讲台也是可以的,还能看得更清楚些,你认为呢?”

  白翳还未回答,因为他看到在不久前向他请教过作业的那位男生在角落处对着他招手,示意自己已经给他提前占了一个座位。

  他思索了一阵,心觉自己还是不太适应去到太显眼的讲台上,正想要拒绝陶讲师,却见有另一人像是受不得空调的冷风,起身要找一个远离些的位置,正巧坐到了原空出要给他的地方。

  白翳这回是实在有些难选了。

  身后的人不再给他多思考的时间,轻轻将他推到了教室上方的位置,随后还将一份名单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