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祝言都没有爸爸,跟着我妈姓。” 祝谣垂下眼,淡淡地开了口,“我妈是个芭蕾舞演员,很漂亮,祝言长得很像她。但是她命不太好,很早就死了。”

  “小的时候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有很多我即使不想知道,也总有人会在我们面前提起。”

  祝谣顿了一下,继而继续面色平静地道:“听说在我们刚生下来没多久,我妈在一次演出中,谢幕的时候被一个冲上台的陌生女人打了十几巴掌的耳光,后来再也没有登过台。”

  “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被酒精、贫穷和指指点点拖死的。我和祝言一直跟着外婆生活,其实对她没什么特别深的感情。尤其是祝言,小的时候我妈出去喝酒,把我们忘在家里,我和祝言被不吃不喝地关了两天,祝言生了一场大病,因此也比我晚一年上学。她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了,但对我妈其实一直是有点怕的。”

  祝谣说到这里,垂下头,安静了一会儿,开口时换了一种淡淡的、怅然的语气,“但我一直觉得她挺可怜的,你看我和我妹妹的名字,就知道下半生她过得必然也不是很快乐,一辈子到死也没有释怀。”

  沉默地立了很久,喻晟央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不该说什么。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能为力,因为他甚至找不到安慰的正确方式。

  喻晟央往前走了一步,犹豫了很久,才抬起右手,轻轻地放在祝谣的头上,缓缓地摸了两下。

  他其实更想走上去抱祝谣一下,但是不知道合不合适,便只能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祝谣一愣,笑了起来,“怎么?你在安慰我啊?”

  他突然抬起了手,抓住喻晟央手腕拉下来,两只手握住他的掌心,神色平静地道:“这没什么,我也不是想跟你说这个。”

  “我想跟你说的是,” 祝谣抬起头来看着喻晟央,“因为这些很糟心的事,我和祝言从小就过得不是很好,外婆在我上高中后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为了钱,需要做很多很辛苦的事。”

  祝谣用指腹捻了捻抓在手里的、温热的掌心,弯了弯眼角,“当然我不是跟你卖惨的意思,这都没什么,比我惨的大有人在,而且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他的手指在喻晟央的手腕处逡巡片刻,最终还是移开了,脸上的的笑意也逐渐变淡。

  祝谣吸了口气,直直地看着喻晟央的眼睛,“我想告诉你的是,我骗了你,对不起,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

  “我不是什么跨性别者,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变成一个女生,那都是为了接到工作,撒谎骗你哥的。”

  “我是很普通的男生,” 祝谣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强迫自己看着喻晟央吃惊又茫然的眼神,不让自己移开视线——

  “就是很普通的、喜欢男生的男生。”

  喻晟央大概有长达两分钟的时间没有说话,祝谣的喉咙发紧,一直紧张地看着他。

  喻晟央的手被攥在祝谣的掌心里,都快发烫了。

  然而最后,他还是抽了回来。

  祝谣的神情几乎是一瞬间就失落了下来,然而喻晟央并没有开口,却往前走了一步,直直地站在祝谣的面前。

  他就抬起手臂,不轻不重地环过祝谣,像在拥抱一块玻璃一样,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

  祝谣似乎听到喻晟央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道:“确认了。不就是很普通的男生吗?”

  他很快就松开了手,后退半步,对祝谣露出笑容,“不对,长成这样就不普通,是学霸也很不普通,是又善良又聪明,能够好好地照顾家人和同学的男生就更不普通了。”

  喻晟央挑了挑眉,“你怎么会觉得因为这个我就觉得你不好了啊,我还以为你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这一路我都快编了一套铁窗泪出来了。”

  祝谣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淡淡地看着他。

  路灯把喻晟央勾划得十分温柔,眼里带着一点松弛的、缱绻的笑意。

  祝谣想起很久前的冬夜,喻晟央也是这样站在雪花的留白中,眼睛里呈着清亮的银辉,很平静地对他说,你会害怕。

  那个时候,尽管他们没什么关系,连朋友也算不上,但那藏在这个少年冷淡的眼神深处的、原原本本属于他天生的柔软内核,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

  祝谣把硬币收回了自己的衣领内,让他重新贴到胸口的位置。

  接下来的路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快要走到小区门口,祝谣都打算跟喻晟央告别了,沉默了一路的人突然语出惊人地道——

  “你真的喜欢我啊?”

  祝谣转过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说了一晚上,都快给自己说哭了,最后你就记住了这一句是吧?”

  “不是……” 喻晟央哑然,安静了一会儿,看着祝谣低低地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感觉很难过,但想到这句话,又觉得有一点高兴。”

第24章 青山待青涩

  祝谣沉默不语,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了口:“你…… 为什么会觉得高兴?”

  他想到一个理由,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问出了口:“难道没有人跟你表过白?”

  喻晟央一顿,瞥了他一眼,语气介于无言以对和无可奈何之间,“怎么可能?”

  祝谣心想也是,还没等再开口,就见喻晟央皱着眉,自己也一副茫然的样子,“我不知道,以前拒绝都没什么感觉,反正我也不清楚她们到底喜欢我什么。”

  “但你说的话,” 喻晟央看了祝谣一眼,慢吞吞地道,“我就觉得,有一点…… 骄傲。”

  祝谣的心里一跳,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涌动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在此前的表现中,喻晟央的行为虽然时常跑偏,但并没有流露出一点弯的迹象。祝谣安静了一会儿,一字一句诚恳地道:“你只是太想要朋友了,我跟你表白一定和任何一个陌生的女孩对你表白产生的影响都不一样;而且你之前对我认识有误,所以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你不讨厌我已经是好事了。” 祝谣低下头道,“和以前一样就可以,我没想怎么样。”

  喻晟央沉默了半晌,最后揉了揉头发,“这怎么和以前一样啊,你怎么比宁思洲还茶里茶气的,话都让你说完了…… 我受的冲击这么大,哪能说没听见就没听见。”

  祝谣面无表情地道:“我可以很快就恢复正常。”

  喻晟央沉下脸,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学霸是不一样,说翻篇就翻篇,表个白跟买完菜一样。”

  “……”

  祝谣无奈地叹了口气,“喜欢又不一定是双向的。而且别说你没想通了,我自己也没怎么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