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谣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闪过这些考量的话语,心竟然就这样静了下来。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从来都不喜欢这样毫无价值的行为。生命有价,每个人都有要走的路,不应该这么慷慨,浪费给无所回报的事。

  操场上,喻晟央和黄易的距离越拉越近,观众越来越多,在终点处围成一片,祝谣看见紧张地抓着旁边人手掌的林慕晴和夏卉,激动得脸都快红了的彭聿,还有紧急跑过来、站成一群、正撕心裂肺地喊着加油的同学。

  是了,祝谣愣愣地看着喻晟央冲过终点线,觉得他像一个盛大的太阳,正冲进他自己的一部分里,等着被远处更大的光芒拥抱,然后融为一体。

  ——所谓少年,不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笨蛋吗?

  喻晟央被彭聿接住,黄易紧随其后,裁判老师茫然地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

  喻晟央只喘了一会儿气,就从彭聿的肩膀上离开,他看也没看黄易一眼,也没理喊住他的老师,只是直直地朝着看台走去。

  祝谣随着他越来越近,终于能看清,绑在他额头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缎带,而是上午大家一起比赛赢来的、接力赛奖牌上的红色系带。

  那条红色的带子随着喻晟央的走动,在风中翻动不已,像帆,也像浪的形状。

  喻晟央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穿孔的硬币,从兜里拿了出来。走到祝谣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把系带轻巧地穿了过去。

  喻晟央眯起眼看了一会儿自己的 “奖牌”,觉得似乎有点丑,就拆了打好的结,蹲下身,把红带绕了一圈,绑在了祝谣的手腕上。

  他打了一个蝴蝶结,像两片红色的、蜻蜓的翅膀,缀着一颗发光的硬币,垂在祝谣的腕骨上。

  系带的尾部被风吹得飘了起来,硬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喻晟央还喘着气,抬起头,垂下眼皮,没什么表情地对祝谣说,“赢了。”

第23章 将至的晚风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肝了六千字,破我自己的记录了 orz 因此本周请个假,要写逐云的独家番外,快要交稿了我还没动笔可咋整

  运动会最终还是在领导冗长的讲话中落下了帷幕。

  七班一片愁云惨淡,总共就只有两块奖牌,有一块还不翼而飞了一大半,只剩了个光秃秃的牌面,像张大饼。

  喻晟央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表扬他的 “惊喜”,脸黑得像锅底,在领导抑扬顿挫地说完“圆满结束” 四个字之后,他和其他人一样,站在主席台下十分不情愿地拍了两下手。

  祝谣凭借伤员的身份翘了闭幕,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长吁短叹地冥思要怎么跟喻晟央坦白事实。

  他没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喻晟央,但好歹要解开误会。

  但是撒谎信手拈来,要揭开真相却很难,像祝谣这种对别人的看法毫无心理负担的人,斟酌了半天,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不管是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他都凭借 “女生” 这个伪性别在喻晟央那里得到了太多的庇护。

  喻晟央的温柔是只给自己的吗?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是不是对所有人都会这么耐心?

  喻晟央会怎么看待他,会生气吗?被骗了这么久,生气也正常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祝谣看来本是喻晟央这个傻逼一厢情愿误会的事,变成了一块难以开口的、压在心上的巨石。

  再说自己的行为归根结底是骗人,对于磊落和坦荡到像喻晟央一样的笨蛋,有时候祝谣也会觉得难以挺直胸膛地站在他面前。

  祝谣越想越觉得焦躁,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走来走去。他听见操场骚动的声音,知道领导讲话终于结束了,闭幕式开完了,接下来大家就该回教室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说等跑完就跟他说啊!祝谣揉了揉太阳穴,心想我根本没想好怎么说啊……

  走廊逐渐骚乱起来,有人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

  祝谣从脑海里把整理的思绪全都捋了一番,觉得怎么样都不够自然。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顺其自然吧。

  说不定喻晟央都不记得了呢。祝谣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想,放弃了再纠结。

  不记得是不可能不记得的。

  运动会结束的当晚,教室里简直嘈杂得没有办法学习。

  祝谣在第无数次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纸条砸到后背之后,很认真地分神用了两秒思考,为什么学校不干脆今晚放假,反正也没有人今天会想学习。

  他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捡起小纸条,拿起来时却一顿,因为折起来的那一面上是喻晟央的笔迹,上面还明明白白地写着 “给祝谣”。

  这么近都扔不到自己的桌子上。祝谣想,你的投篮技术真是薛定谔教的。

  他盯着纸条看了好几秒,不易察觉地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把它缓缓打开。

  这是一张田字格的纸,不知道是喻晟央从哪个本子上撕下来的,最中间的位置被人涂黑了一个小圈。

  祝谣疑惑地翻到背面,终于在左上角找到了有内容的东西。

  上面写了三个大字——“来一盘”。

  “……”

  “……”

  祝谣面无表情地捻住两边,就要把这张纸条撕掉,却看到右下角还有一排被人划了两道横线的小字:

  “别撕!不下就给宁思洲,把他踹醒。”

  “……”

  祝谣心如止水地转过头去,把田字格纸一巴掌拍在了喻晟央桌子上。

  声音太大,引得周围的人都转过来视线。

  连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宁思洲都在梦里咕哝了一声。

  喻晟央正翘着椅子在百无聊赖地转笔,被吓了一跳,差点往后仰倒,皱起了眉头,“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