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晟央很高,存在感又极强,一言不发沉着脸的样子很有压迫感,一动不动地站一会儿就像是要找祝谣的麻烦。

  祝谣看见还在教室里的同学,视线几乎全集中在这里,而喻晟央仿佛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脊背肉眼可见地刷地绷直了。

  祝谣心想:来了。

  “不关你的事,” 喻晟央沉默了半天,终于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是他们自己找揍。”

  祝谣在心里好笑,故意不咸不淡地挑了一下嘴角,“我说关我的事了吗?”

  喻晟央一噎,祝谣看见他很长的睫毛往下一垂,那如小翅膀一样的羽扇立即降落,像夏天垂落在地面的树影。

  喻晟央的嘴似乎有点不甘心地张了一下,但最后又紧紧闭上了。

  他的眉头一皱,似乎没想到自己怎么又输了一回,又觉得跑过来好掉价,眼珠毫无意义地转了一圈,沉默了几秒,又干巴巴地回去了。

  祝谣重新把注意力转回题上面,画辅助线的手轻微地移了个位置,在已经标好 AB 角的图上,把 A 涂掉了,给这个 120 度的大锐角,很罕见地标了个 S。

  其实喻晟央为什么要打架,祝谣也能猜到。

  他们和三班那几个人的矛盾积怨已深,在自己已经被划到喻晟央保护圈里后,那些带着恶意的调侃,祝谣自己尽管能忽略,但是喻晟央或许就无法视而不见了。

  然而祝谣带着一点复杂的感受想,喻晟央这个笨蛋的出发点、他做这一切事情的理由,彻头彻尾就是一出闹剧,甚至还是个鸡同鸭讲的黑色笑话。

  喻晟央这个说一百遍也听不进人话的傻叉,就是个纯血的二百五。

  果然,到快要到上课的时候,祝谣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以为又是四人小群,没想到一戳开却是喻晟央的私聊——

  盐水盐:那你能忍住吗?最近都没有拍摄,你要不要去四楼没人的那间厕所,我可以帮你放风。

  盐水盐:衣服我给你买好了,是这件,咨询了我堂妹,不用客气,都是同学,就当我送你了。

  盐水盐:[图片]

  故作冷漠的语气,跃跃欲试的行为。祝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心想,你一天到底要搞够几回。

  他本着宽容的慈悲心,看在喻晟央打架的份上,捏着鼻子点开那张穿着粉色 op 蕾丝泡泡洛丽塔的少女写真,感觉眼睛刺啦地一痛。

  祝谣飞速地按下锁屏,把手机铛地一声扔进抽屉里。

  他叹了口气,朝着喻晟央的方向怜悯地望了一眼,心想,但凡要是打得过,我早就揍你了。

第3章 碳酸警报

  作者有话说:曼妥思总不会也是时代的眼泪了吧 QAQ 万字鼓励放完了。此后还是一周三更,感谢陪伴

  要是人生真的能若只如初见就好了。

  尽管对浪漫和幻想从来嗤之以鼻的祝谣,有时候也不免会这样想。

  祝谣看着手机开始忧愁地回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喻晟央脑子有点问题,好像不怎么听得懂人话来着。

  喻晟央是高二的时候转来一班的,祝谣除了他后来来找宁思洲时被迫营业说过的 “请你们安静一点”、“借过” 和“麻烦交一下数学作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喻晟央在同班后说过话。

  但是喻晟央好像已经不记得他了。

  按道理说是个很小概率的事件,但是祝谣也不便过于自恋,再加上喻晟央在刚来的时候完全是一副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的自闭样子,祝谣也就顺其自然地把他当作 “毕业前都不会有交集” 的普通同学。

  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无数的误会,像骨牌一样堆积,等命运的契机不小心失手,就轰然倒塌成这出大型的幽默喜剧。

  真的是无数的误会。

  祝谣有时候想,要是自己能早点透过那层又薄又脆的好看皮囊,意识到喻晟央是个灵魂充值只有二百五的笨蛋就好了,那么说不定就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个尴尬又好笑的局面。

  祝谣第一次听到喻晟央这个名字,还是在高一的时候,那时才刚升入高中一个星期,每个人都在搭建自己的社交圈子,但是已经没什么人会来和祝谣搭话了。

  大家会看他,甚至议论他,但是不会接近他。祝谣都知道,这也是他努力营造的结果。

  但是好看的皮囊并非万里挑一,除了远观更适宜的祝谣,总有耀眼得不那么内敛的人。

  祝谣还记得这个场景发生在一个大课间,当时他在解一道很难的导数题,祝谣甚至能记得那道题最后的答案和自己拿在手上的铅笔,因此这个画面在很久之后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坐在祝谣过道对面的女生和朋友聚在一起,很兴奋地在讨论什么。几个人的声音有点大,稍微干扰了祝谣解题的思路——

  他听见带着笑意的女声用一种仿佛很熟稔的口气道:“我知道啊,喻晟央嘛,好帅的,校草谁不喜欢呀?”

  在话音降落的这一秒内,祝谣正在演算答案的铅笔突然一顿,笔芯断在一半,狠狠地在纸上划了一道刺眼的黑线。

  祝谣眉头轻轻地一皱,对被破坏的立体几何立即产生共鸣,对这个反问句起了反骨,既觉得轻浮又觉得扰人,像硌到一块石头一样,在心里不太愉悦地记住了出现在笑声中的名字。

  隔了很久之后祝谣才知道,数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玄学,像导数这样的宇宙真理,几乎带了某种预言性质,自己就该当时就听从这个不祥之兆的。

  舍身取义的自动铅笔芯当时就想要努力告诉自己,离这个名字的主人远点。

  然而实际上,祝谣第一次真正见到喻晟央的时候,是被那种天然的美好震撼到的,很难立即就坐视不管。

  他还很清晰地记得那是高一下学期的体育课,在下午第一节 ,祝谣对这节课深恶痛绝,因为要在烈日下晒很久,浪费学习的时间,而且请假也逃不掉。

  在痛苦得近乎罚站一样地晒了半节课后,祝谣觉得自己只剩了半条命。

  他艰难地往室外的水龙头处走,打算借凉水洗一下脸和脖子上的汗。

  抱着一样想法的人一定很多,祝谣想起跟人挤在一起洗脸的场面,宁可再多走一段距离去高三的操场,反正高三不会有什么人上体育课。

  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一排用来给学生和职工洗手的水龙头前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祝谣满意地呼了口气,拧开水,往脸上拍了拍。

  水龙头被烈日晒得已经有些发烫了,流出来的水也是热的,祝谣觉得完全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看到周围没人,索性就把整个头伸到水龙头底下浇了个痛快。

  这样虽然会暂时滴水,但是在下节课上课之前应该就会干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