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他不会开除你的,我就不去了。”易箫一想到滕洛炀就难受,又怎么可能送上去任他的朋友们羞辱践踏。
“易总,易总……”
小郑被拒之门外后,也没脸继续坚持,毕竟是滕洛炀不做人在先。
说句公道话,滕洛炀就是活该没老婆。
小郑无奈,又苦哈哈地走了。
不久,滕洛炀给的备用机又收到了小郑的短信。
“易总,虽然滕总这些年荒唐了些,但对你跟对其他人绝对不一样。你之前生气离家的那次,滕总都快急疯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那会儿滕总手头本来有个大项目,需要亲自出国一趟的,但为了找您,滕总说不要就不要了,说实话,滕总对您是有真感情的……”
易箫摸摸关上手机,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沉重而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真感情……
如果不是为了那点儿可能早已磨灭殆尽的真感情,谁他妈会和滕洛炀耗到现在?
他都想不通,喜欢一个人原本是最甜蜜美好的事,怎么到了他这儿,会带来这么沉重的悲痛。
手机还在继续响。
小郑被滕洛炀逼着不断输出。
“易总,你就来吧,今天是滕总生日,他非常想趁着这个机会认真给你道个歉,你们在一起好好说清楚,就当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就当我求求你了。”
易箫没有回复。
但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去吧。
倒不是为了听滕洛炀的道歉,就当给自己失败的感情道路来个完整的收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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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易箫独自一人打车前去顾家别墅,他向来和顾星野私交甚好,顾家的佣人们都认识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就进去了。
大厅里的客人非富即贵,都是商圈的名流大族,易箫衣着普通,低调地混在其中并没有被人注意到。
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滕洛炀和顾星野,给小郑发消息也没见他回。
易箫体力不支,便在后院花坛旁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想休息一下。
没过一会儿,不远处凉亭便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人声。
易箫本想换个地方,人群里却出现了小郑的声音。
“滕总,我真的尽力劝了,但是易总身体不舒服……”小郑低着头站在滕洛炀面前,声音越说越小。
“要你还有什么用,给我滚!”
小郑如蒙大赦,立马退到了人群外围。
“滕少,你这是何必呢?”盛泽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屑,“你给他两分颜色,那尾巴还真翘上天了?就是惯的!”
彭若宇也接腔,“是啊,上回说着要走,事后不还是老老实实回来了。就是跟你装腔作势的拿乔呢,你就不该搭理他,晾着他几天试试。”
滕洛炀都快烦死了,“你俩能不说话吗?”
以前他都能说服自己易箫是在摆谱儿装样儿,但现如今,易箫太不正常了,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般。
他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盛泽收敛了一些,但还是道:“我们说的是事实啊,滕夫人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沈逍的,现在沈逍回来了,易箫不该给他腾地儿吗?”
“你对易箫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养着,也算不错了,他还想怎么着?如果没有易家,滕少你当初恐怕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算个什么东西……”
“滕洛炀让你们闭嘴没听见吗,不会积点口德?”顾星野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给滕洛炀留面子了,怒道:“你现在就任凭他们这么诋毁易哥?”
“你当初走投无路去勾引易哥的时候就没想到会有今天吗?你一心喜欢沈逍,却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去刻意接近易哥,你图易家的财富与权势,可易哥只图你一颗爱他的真心啊。
“他对你好一心想留下的时候,你为了沈逍要把他一脚踢开,现在他醒悟了想离开,你又要把他困在你身边……他是人,他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养的宠物!
“你明明从来就没喜欢过他,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他?!”
这番话将滕洛炀的自私,邪恶,丑陋都赤裸裸地揭露在了人前。
放在以前,绝对是滕洛炀一触即发的逆鳞,但这次他没有任何反应。
像是陷入了沉思。
他对易箫究竟有没有感情呢,如果说有,沈逍算什么?
如果说没有,那他发现易箫离开,看见易箫跳楼,心为什么会那么痛,痛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快死了。
滕洛炀坐在正中间,一群人正围着他,或辩驳或维护吵得不可开交。
却不知不远处的易箫已经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易箫简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头脑一阵眩晕,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的,几乎无法保持站立。
他坐在花坛边大口地呼吸,企图通过吸入大量的氧气维持头脑清醒。
顾星野说……
滕洛炀从来都没喜欢过他?
易箫是个聪明人,把他们的话串起来一联想,怎么都能品出个七八分的真相了。
滕洛炀喜欢沈逍,一直都喜欢,从小就喜欢上了。
难怪上回乔迁宴上沈逍落水,在医院时盛泽和彭若宇说滕洛炀喜欢沈逍喜欢了十多年。
他当时不明白,现在可全懂了。
滕洛炀当年在滕家地位尴尬,所以忍痛放弃心心念念的沈逍,盯上了家大业大的自己。
原来滕洛炀前几天在餐厅对自己说的,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竟然是真的。
只不过滕洛炀的梦想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易家。
假的,都是假的。
从他们见面之初,到后面的相知相恋,一直到最后他自以为的温馨甜蜜都不过是滕洛炀演的一场戏。
那大四他被人下.药绑架,会不会也是滕洛炀别有用心特地安排的?否则滕洛炀怎么可能那么巧刚好在那个并不凑巧的时间点出现在那?
有关从前的一切,易箫简直不敢再回头细想。
太可怕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老谋深算到这个地步?
而且这个人还是与他同床共枕,被他全心全意爱了多年的伴侣。
而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他为了自己自以为是的爱情,与独自一人养大他的父亲为敌,为了他满腹心机的爱人,脱离家族从家里搬出去。
甚至到父亲临死,都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易箫痛苦地捂住了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温热的液体无声地从指缝中渗出。
太蠢了,他怎么会这么蠢!
滕洛炀其实从来就没有爱过他。
这个认知足以击垮易箫全部防线。
这么多年,他被滕洛炀背叛欺负,甚至动辄打骂,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难以计数。
他是靠着和滕洛炀最初那点美好纯粹的回忆,才死死咬牙坚持下来的啊。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小心翼翼舔舐用以疗伤的那点儿糖,剥开光鲜甜蜜的糖衣,原来是一颗将他置于死地的毒药。
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怎么会有他这么蠢的人!
易箫从前觉得,这辈子苦也好笑也好,跟了滕洛炀是他自己的选择,义无反顾绝不后悔。
可这次,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他为什么没有听爸爸的劝?
爸爸……
他要去见爸爸……
易箫摇摇晃晃地顺着后门往外走,刚出别墅大门不远,心跳便突然剧烈加速,接着喉头一阵腥甜,猛地吐了两大口血。
浑身脱力,双腿一软瘫在了路边。
易箫狼狈的样子引来不少路人侧目,但他无暇顾及,只能靠着路灯柱大口地呼吸。
这时他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这是滕洛炀留给他的备用机,按理说应该没有他认识的人。易箫本不想管了,奈何手机一直响个没完。
他费了半天力才把手机摸出来接通,虚弱道:“你好,哪位?”
“易箫,我是霍沉修。”
“霍,霍少?”
霍沉修解释道:“我知道滕洛炀把你看得严,这个号码是我托人查到的。我们长话短说,上回在医院我和你说过,你的生命力流失缘于多种器官衰竭,但这种情况并不是你本身发生病变,而是可能由某种药物造成的,针对这一情况,我医疗团队中的许博士最近有了新的突破,你方便过来配合一下实验吗?”
易箫正费力地分析理解霍沉修的话,一时没来得及回答。
霍沉修以为他有什么顾虑,便道:“如果你顾及滕洛炀的话这个好办,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找到你的。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你这种情况,只要找到病源,治愈的可能性很大,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易箫已经无所谓能不能完全治愈了,但是他要离开。
走到一个滕洛炀找不到的地方,目前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霍沉修。
易箫下定决心,唇瓣艰难地张合:“霍少,我愿意接受治疗,但是我不打算回来了,能麻烦您帮我安排个住的地方吗?我会按市价给你付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