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十八忙拿了水囊给他。

  小孩子猛灌一气,又吃了一大块干粮才压下去,酒意上涌,晕晕乎乎地说什么也不喝了,只托着脸颊听两人拣江湖轶事下酒。

  萧峰有意把话题引到天地会上。

  这可更对茅十八的胃口了,从总舵主陈近南、十大香主再到普通会众,洋洋洒洒说到天黑月出。

  一大壶酒喝完,那小孩子已趴在石头上睡去。

  陈近南酒量比不得萧峰,半壶酒下肚,这副身躯也有些醺醺然。

  茅十八却越发豪情激涌,由天地会说到反清复明的事业上去,说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悲剧,嚎啕大哭。

  萧峰本只觉得自己是个过客,对反清复明之事无感,此时也不由得热血上涌,恨不得立时进京,将满清鞑子打出关去。

第148章 注定陌路

  玄烨趴在床头,看着木盆内游来游去的小鱼,叹道:“今日的天,怎么黑得这般快?”

  陈近南将烤好的褥子拿过来,帮他搭在身上,笑道:“此地虽清净,到底不是咱们应处之地。歇一歇,还是得回到俗世的烦扰中去。”

  玄烨伸手拨着水里的游鱼,故作随意地道:“陈大哥,回到俗世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陈近南盖褥子的手一顿,笑道:“当然,你住在哪里?我有机会定要去看你。”

  话头又不着痕迹地抛了回来,玄烨毕竟不是一般的少年人,就算面对温柔的陈大哥,也只是含糊道:“我住在京城,陈大哥呢?”

  陈近南笑道:“我是江南人氏,平日做点儿小生意,偶尔也会到京城去贩货,有机会一定到府上拜访。”

  玄烨收回手,撑着躺回床上,规规矩矩地放好手脚,作出入睡模样。

  陈近南将木盆端到火炉边,放上两块厚实耐烧的木头,也回到床上躺下。

  两人依然头并着头,脚挨着脚,亲热地盖着一条皮褥子,心下却对对方的身份有了诸多猜测。

  慕容复醒来时,又回到了小木屋,天色刚苍苍发明,身边人沉睡未醒。

  有了前次经历,他今日已不会因大起大落的境遇大悲大喜,且一夜酣睡后,他的头脑也变得冷静而清醒。

  一个疑问渐渐涌上心头:昨日、大前日这具躯壳里的人都不是自己,以萧峰的机敏,没道理没发现啊!

  萧峰动了动,也醒了。

  慕容复趁他还未完全清醒,出其不意地问道:“昨日陷阱里抓到的那只兔子,是不是又跑出去了?”

  萧峰果然上当,误以为陈军师在慕容复的提示下去看了陷阱,忙坐起身道:“兔子跑了?我去看看!”

  他四下找了一圈,并没有兔子的踪迹。

  慕容复还在有意添加细节:“是只灰色的野兔子,毛皮的颜色不鲜亮,这会儿也许看不清。但它额头上有一撮白毛,应该还是比较显眼的。”

  萧峰听他说得细致,又仔细找了一圈,甚至连床底下都趴着看了,依然毫无白毛额头兔子的踪影。

  他昨日果然也不在此!

  慕容复再无怀疑,冷笑道:“你昨日去哪儿了?”

  萧峰一怔:“什么?”

  慕容复冷声道:“你若昨日一直都在,我随口瞎编的兔子怎么瞒得过你?”

  萧峰正色道:“可是,我昨日真的抓了一直灰色野兔子啊,还拿给你玩了半日呢,怎么是随口瞎编呢!”

  他说得郑重其事,慕容复一时也疑惑了。

  萧峰拍去身上的灰,坐在床边,笑道:“好了,无需彼此试探了!我昨日去了一个叫大清的朝代,你呢?”

  见他这般坦白,慕容复也不再假装,道:“我也是,不知为何附身在京城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身上,你呢?”

  萧峰叹道:“我倒是没有变年轻,依然三十多岁年纪,是一个书生。”

  慕容复有些失望:“你也不会武功吗?”

  “武功嘛,”萧峰摸着下巴,“好像有一点。”

  慕容复躺回床上,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一点儿可不够,那个少年人有个很厉害的仇家,起码得是风四哥那级别才制得住。”

  萧峰坐在他身边,笑道:“原来慕容公子如今虎落平阳,想找个帮手了啊!”

  “我现在正在进京的路上,你把那仇家的名字告诉我,我替你解决了!”

  慕容复看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便道:“那人叫作鳌拜,据说是满清第一巴图鲁,你若只是个文弱书生,可别来送死!”

  萧峰淡然道:“我这个书生,收拾起满清第一巴图鲁来,不比抓只兔子难多少。”

  “当真?”慕容复兴奋起来,拉住他胳膊笑道,“你若真有这般本事,咱们就得好好谋划一番。那鳌拜势力遍天下,你给我几日时间,容我慢慢想办法折断他的爪牙……”

  萧峰奇道:“听说那鳌拜是清国权臣,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慕容复面不改色道:“不过是有些恩宠的皇亲国戚,暗地使些手段还是可以的!”

  萧峰心道:原来你就是我要反清复明的那个“清”!

  他试探着道:“你听说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么?”

  “那是什么?”

  慕容复低头掀开身上褥子,喜道,“我昨夜竟然没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