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务必尽快得出考虑结果。”
李令月催促大阏氏。
“自然。”
大阏氏答应得很干脆,但是她的眼神中明显闪烁着另外一些东西。
李令月于是主动把话挑明:“大阏氏找我只是为了茶饼和看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被你看出来了。”
大阏氏反问李令月:“你这么聪明能干,应该早就想过将来。”
“将来?”
“你是汉帝国自建立以来拥有最多封地和权柄的公主,你的丈夫是汉帝国最有权势的列侯之一,你们的孩子才出生就得到凌驾于几乎所有臣子之上的特殊恩赐,以你的聪明当真不觉得这么耀眼丰厚的赏赐背后蕴藏着可怕危机?”
大阏氏引诱李令月:“我知道你会说汉帝国太子是你的同胞兄弟,同时还是你丈夫的表弟,他与你们一家是至亲关系,但就像我们匈奴的大单于传承总是伴随着流血,在你们汉帝国也时常发生亲兄弟为了权力互相残杀的事情,例如你的父皇就曾好几次用小错处死他的表兄弟堂兄弟。”
“——大阏氏说这些话是关心我还是想挑拨我和我的皇兄?”
李令月不客气地打断大阏氏,嘲讽道:“我听说大阏氏的长子前些日子因为意外提前回到你们的天神身边,如今大单于最喜欢的是另一位阏氏所生的幼子。大阏氏,你也应该为自己的孩子们的将来做一番考虑了。”
“我是大阏氏,我不用担心——”
“於单。”
李令月吐出一个匈奴名字。
他本是军臣单于钦定的继承人,却在军臣单于死后因为不敌叔父伊稚邪被迫带着下属离开匈奴王庭,投奔汉帝国才数年就离奇病逝。
“大阏氏不怕未来,但你的孩子们不得不担心未来,尤其现在大单于来朔方城和父皇签订了合约。”
话到这里,暗示已经很清楚,乌稚单于签下的这份合约将来必定导致匈奴内乱甚至分裂,而大阏氏作为乌稚单于的妻子必然不能置身事外。
何况,匈奴帝国几乎每次单于交替都会伴随发生残酷的继承人战争。
“大阏氏若担心前途不明,不妨让你的孩子们主动投奔汉帝国。”李令月道,“或者让汉帝国来到你的孩子们身边。”
“——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阏氏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叫让汉帝国来到我的孩子们身边!”
“漠南曾经是匈奴的土地,但现在漠南是汉帝国的疆域。”
李令月悠悠道:“对所有无法回到故乡而选择死后葬在漠南的大汉和亲公主们而言,这就是故乡来到她们身边。”
“你认为你们汉帝国终有一天会侵吞整个匈奴帝国?”
大阏氏声色俱厉:“我们匈奴的数十万控弦之士可不是摆设!”
李令月闻言,自信悠然:“匈奴的控弦之士不是摆设,汉帝国的精兵铁骑难道就是摆设?”
“你们耗不起,战争不只是两军拼杀那么简单。”大阏氏道,“我不会领兵打仗但是我知道战争比拼的不只是两边的战士谁更英勇,还涉及很多很多东西。”
“大阏氏说得很对,战争比拼的不只是两边战士谁更英勇善战,更涉及其他很多很多的东西,可如果匈奴的土地上有汉帝国的每一个人都想通过战争得到的东西呢?”
“汉帝国的每一个人……都想得到……必须通过战争才能得到的东西……”
大阏氏陷入沉默。
她不懂李令月的意思,但是莫名感觉恐怖。
……
大阏氏走后,李令月立刻将大阏氏试图挑拨刘据和她的关系而自己反用大阏氏最担心的继承人问题回敬大阏氏的事情告诉刘彻。
刘彻此时已经通过跟随她们的宫人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见女儿对自己毫无隐瞒,心情愉快,笑道:“你的回答很好,她想让你心烦意乱,换来的却是她自己的心烦意乱。”
随后,刘彻又突然道:“不过大阏氏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太子和你终究……”
“父皇,太子哥哥绝对不可能害霍哥哥和我。”
“为什么?”
刘彻戏谑问道:“因为他和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
“不,因为父皇不允许。”
李令月轻声道。
闻言,刘彻面色骤变,挥袖命所有人退下,厉声问女儿:“关于太子,你知道多少?!是不是仲卿私下和你们说了什么?”
“舅舅从来不在霍哥哥和我面前主动提太子哥哥的事情,所有一切都是女儿的猜测。”
“你的猜测?你猜测什么?”
刘彻眯起眼睛,目光犀利如刀。
李令月昂头,迎着他的注视:“父皇有意废太子。”
“为什么你会认为朕想废太子?”
刘彻看李令月的眼神尖锐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鹰爪把李令月的心挖出来供他查验。
“因为父皇近来逐渐不再为太子哥哥感到愤怒了。”
“你观察得很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