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个世界上最是琢磨不透的是什么,那绝对是一个男人的行踪。

  往前面数,就是魏无羡:曾经他像一场梦一样,消失在她面前整整三个月,不知所踪,回来之后再也不见了那个明朗的少年。

  细细回忆婚后生活,发现她的丈夫蓝忘机似乎如此:她怀着身孕期间,不声不响消失半个月,若不是回来后兄长说明,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去了夷陵见魏无羡。

  而前日,就是金光瑶:一个人是怎样做到能够从金麟台跑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云梦小镇上,还在这小镇上建了一座观音庙?

  而现在,就是魏无羡,蓝忘机和温宁三人。

  白日里在这家酒楼里下榻的时候,五人明明商量好,晚上一起行动。

  可是……看着自己房门很明显被加固过的阵法,还留有姑苏蓝氏的气息,窗外也被阵法给镇住了。

  蓝忘机啊蓝忘机,有什么困难不能夫妻一起商议,偏偏要你们男人去独自承受吗?

  蓝昭现在与顾子卿被蓝忘机用阵法困在一间房屋里,很明显是不想让他们俩趟这趟浑水,毕竟,这趟观音庙之行,凶多吉少。

  可是,她顾子卿什么没见过?当年温氏火烧云山不知处的时候,是谁陪着蓝忘机度过最艰难的岁月?众仙家伐温的时候,又是谁在后勤保障修士的身体健康的?

  人人都说,锁被锁上了,没有钥匙,撬开就好;而这阵法加固了,没有解开阵法的咒语,直接破开就好了。

  顾子卿看了看依旧在用琴音破阵的蓝昭,问道:“昭儿,如何了?”蓝昭一边奏琴,一边答道:“快了,母亲。”

  距离他们离开这客栈进入观音庙都已经快一个半时辰了,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些什么。天公不作美,在半个时辰前便下起了大雨,而她现在手中只有一把伞……

  当蓝昭奏完最后的一个音后,复杂的阵法被破开了。蓝昭收了琴,起身:“母亲,我们快走吧?”顾子卿摸了摸手上的蓝色戒指,答道:“好啊,我马上就去。”说完这句话,她摘下手上的戒指,化作蓝网,缚住了蓝昭。

  蓝昭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子卿,挣扎了些许:“母亲,您这是……”

  顾子卿带着些歉意,道:“昭儿,这蓝网,天明之时便能解开。如若那时,我与你父亲还未从观音庙出来,那你便去寻叔父,请求支援!”

  “母亲,请让女儿随母亲一起吧?”蓝昭的声音里带了些许哭腔。

  顾子卿摇头:“不,你父亲去了这么久还未有动静,那里面定是凶多吉少,我不能让你去犯险!你是我心上落下的孩子,我不能让你如此涉险!昭儿,乖,听母亲一句,在这里照顾好自己,藏好自己的气息。”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伴着阵阵雷声。

  当顾子卿带着伞悄无声息的翻过观音庙的墙之后,满地的尸首让她一惊。但是心里也预料到了观音庙里面的确发生了大事。

  她越过这些尸体,看衣物,都是兰陵金氏的人,如果她没有预料错的话,这里面就是金光瑶!她将耳朵小心翼翼的贴在大门之上,伴着雨声与雷声,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没有让你感谢我。”

  “那是,做好事不求回报,境界高嘛。和我当然不一样。怪不得我父亲在世时常说你才是真正懂江家家训、有江家之风的人。”

  是哥哥,还有,江澄!他也来了?

  “行了。”

  “什么行了?你说行了就行了?你最懂!你什么都强过我!天资修为,灵性心性,你们都懂,我境界低——那我是什么?!?!”

  “舅舅你的伤!含光君,手下留情!”

  “江晚吟,口下留德!”

  “凭什么?魏无羡,你他妈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

  “我们江家给了你多少啊?明明我才是他儿子,我才是云梦江氏的继承人,这么多年来处处被你压一头。养育之恩,甚至是命!我爹我娘我姐姐还有金子轩的命!因为你,只剩下一个没爹没娘的金凌!”

  说起金凌这个孩子,永永远远都是魏无羡和顾子卿心中的一根刺,无论隔了多少年,都无法拔出。金子轩身死,江厌离为了给魏无羡挡剑而被一箭穿心,而魏无羡和顾子卿两人相继脱离云梦江氏,这对江氏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损失?

  可否后悔过?

  顾子卿在心里问过自己,这么多年来,是否因为自己对江澄的失望而一怒之下离开江氏而感到对不起江氏?

  她不知道……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午夜梦回,师父和师娘在这十六年来从来都没有入过她的梦。

  江澄道:“就连阿澈!阿澈也是,明明都是师兄,你在她面前说了几句,讨巧了几句,你就是他哥哥,而我呢?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江师兄!只是因为我剑上的血,一声‘江晚吟’。便与我断绝了关系,与江家决裂。也难怪,别人会误以为你们俩有私情……”

  “江晚吟!”蓝忘机的话里早已经是怒气满满。

  魏无羡道:“江澄,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我心里喜欢的,始终只有阿昭一人。”

  “可是别人不那么认为,”江澄道,“你们走得太近了。阿澈那么护着你,就算是阿姐没了,她也要护着你。你一回来,他们夫妻两个就把你藏了起来……都是你,永远都是你,他们注意的永远都是你……”

  即便是隔着雨声,顾子卿也感觉到了江晚吟那未来得及露出的哭腔。

  并非是不在意你,而是……他,过于重要了……

  江澄一边从眼中流下泪,一边咬牙切齿地道:“……凭什么……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

  “因为我就是不想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是过了很久,魏无羡才说出这样的答案,“而且,我让澈儿守着这么多年的秘密,也是,的确发自心里不想让你们知道……可是……”可是这个丫头,为了救他,守住了这个秘密;也是为了救他,说出了这个秘密。

  江澄哽咽道:“……你说过,将来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永远不会背叛云梦江氏……这是你自己说的。”

  魏无羡使劲稳住自己想要流出的眼泪:“对不起。我食言了。”

  江澄嗤笑一声,眼泪终究是留了出来:“都这种时候了,还要你来跟我说对不起。我是多金贵的一个人哪。”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就当我们还给江家的,”魏无羡如释重负,“你说对吗?澈儿?”他朝庙门看去。

  庙里的众人也朝着门的方向看去,门缓缓被推开了,顾子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脚步几乎已经是虚浮的状态了。

  蓝忘机赶忙起身,上前去扶住顾子卿:“子卿,你……”

  顾子卿脸色不是太好,不知道是被这外面的风吹雨打的,还是被江澄的一席话给刺激的:“蓝湛,我没事。”她转向魏无羡:“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腰带上,江家的清心铃,”魏无羡指着她腰间的清心铃说,“当年是我送的,也是我的,我自然是有感应的……”他继续看向外面:“娘子没来?”

  顾子卿道:“她不适合这个场面。毕竟还小。”刚抚上蓝忘机的肩膀,她一顿:“蓝湛,你的灵脉……”

  魏无羡道:“锁住了。金光瑶那个小人,实在是高。”

  顾子卿伸手为他施咒结了灵脉的封咒,再次看向江澄的时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从口中说出的,还是那一句“对不起”。其余的,还能说什么?都已经十六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早被时间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魏无羡抚上江澄的脸,为他仔仔细细擦干泪水:“这件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了,忘了吧?”随后想到什么,一阵苦笑:“虽然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会一直记得。不过怎么说呢,我现在真的觉得,都过去了,那些事情,好像都是前世的事了……都放下吧,我们都不要再纠结了……”

  也不知道江澄听进去没有,虽然她知道,哥哥说的话,江澄从来都不会去听的。

  “澈儿,这里你最懂医术,帮忙诊治一下。”魏无羡道。

  顾子卿将剑放在蓝忘机那里,为江澄把脉:“筋脉受损,好在不是很严重,吃了这颗清血丹,运功打坐半个时辰便可。切忌急躁。”说完,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个青色瓶子,倒出一枚丹药,递给江澄。

  江澄看了她半日,终是接了过去。

  顾子卿苦笑,上一次,她递给他的,是什么?

  哦,想起来了,是他那把要送给温情的梳子啊……

  “子卿……”一直没有吭声的蓝忘机突然说话了,“你不该来这里。”

  顾子卿起身坐到蓝忘机身边:“你们一声不响的把我和昭儿锁在一起,我还没找你,你却先怪起我来了……”

  “我不是开玩笑,这里,危险。”蓝忘机道,顺便看了看这座高大的观音像背后的那群人。

  顾子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金光瑶,在挖什么东西吗?”魏无羡道:“嗯,金光瑶好计策,连我都精不过他。”

  几人言语期间,一直在地上被忽视的聂怀桑突然间醒了过来:“二哥……阿澈也在……这,这里是……”

  “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啊,我又回来了。

  从年二十八开始,胆囊炎与胃胀气一直折磨着我,但是我一好就来码字了。

  大家看到这个标题,也就知道这篇文快要完结了。

  不过还有几篇番外哦,甜甜的番外,甜甜的车。

  最后,大家一起加油,挺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