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聂怀桑鬼鬼祟祟的拿着一包用油纸包着的花生,来到了一间房门前,用手中的扇子在门上敲打着暗号,然后门开了,魏无羡探出一个脑袋,望了望四周,没人:“怎么这么晚才来?”

  “我拿了包花生。”聂怀桑还未说完,直接被魏无羡一把扯进了房里,关好了房门。满屋的窗子都被衣服给盖上了,就连油灯他们都不敢点太大。

  因为,他们几人,正在魏无羡房间聚众喝酒!参与者:魏无羡、江澄、聂怀桑,还有,顾澈……

  聂怀桑一进门就发现了顾澈侧身睡在了魏无羡的榻上,身上盖着的是轻薄的毯子,脸红扑扑的:“魏兄,阿澈这是?”

  魏无羡无奈的说:“这丫头,昨天心情不好,我猜是心里装了事,所以今天特意买了几瓶酒,在你来之前和江澄灌了她一瓶,打算让她趁着这喝醉的机会把心里话说出来,我们也好帮她想想办法。这谁知道……”谁知道这丫头喝醉了不吭声也不闹,安安静静的自己爬上了贵妃榻,把毯子一拉,睡着了!任凭他们声音再大也吵不醒。

  江澄没个好脸色:“什么叫和我一起灌她酒?分明是你自己一个人灌的好吗?还拉上我?!”聂怀桑说:“魏兄,阿澈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无羡剥开花生放进嘴里:“我怀疑,小丫头心里有人了。”

  “噗!”

  “噗!”

  刚入口的天子笑被江澄和聂怀桑喷了出来。魏无羡嫌弃的摇摇头:“有这么惊悚吗?你们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这……怎么可能,”江澄心里有一种白菜被拱了的感觉,还是颗上好的白菜,“阿澈整天都跟着我们,别人也没机会和她搭上话。”

  聂怀桑吃了一粒花生压压惊:“江兄,谁说暗恋就一定要搭话的?我若是暗恋上某个人,我会日思夜想,哪怕是隔着远处看看也好。”

  “呦,聂兄很有经验?”魏无羡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不不,魏兄,这都是从话本里看来的,话本里的郎情妾意,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聂怀桑解释道,“唉,魏兄,你知道阿澈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吗?”

  魏无羡想起温琼林那个憨憨,心里有些郁闷:“我怀疑是岐山温氏温宁,温琼林。”

  “……”

  “……”

  一口酒下去:“她今天在我们回来的船上,看见了岐山温氏的那对姐弟,夸弟弟温宁有趣可爱。小丫头的标准未免也有些低了吧。”

  聂怀桑见过几眼温宁,仔细想了想:“魏兄啊,撇开别说阿澈有婚约在身不说。但就这温宁,我见过他几次,算是个好人吧,我觉得如果阿澈跟了他,下半辈子还能过得去。”

  江澄撞了一下聂怀桑的手:“你疯了吧,那可是岐山温氏的人!阿澈嫁给都行,岐山温氏这等人,不嫁!”

  “你说不嫁就不嫁的吗?”魏无羡说道,“也是,如果澈儿的标准随你,那还是真的找不到夫婿了。”

  江澄的标准?聂怀桑来了兴趣:“魏兄,什么标准?”魏无羡看了一眼聂怀桑和江澄,露出一脸坏笑。江澄暗叫不好,指着魏无羡威胁:“魏无羡!你敢说!”

  “美女!天生的美女!”

  “你!魏无羡!”三人扭打在一块儿,不,是魏无羡和江澄绕桌走,聂怀桑在一旁劝架。

  “温柔贤惠,勤俭持家!”“魏无羡!”

  “还有,家世清白!”“你再说!”

  “话不能太多。”“魏无羡你别跑!”

  “嗓门不能太大。”“你还跑!魏无羡!”

  “还有修为不能太高,还有,花钱不能太狠。”“我让你说!魏无羡!”

  蓝忘机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情景:三人都打到了床上,魏无羡被江澄掐着脖子摁在最下面,而聂怀桑在最上面拉着江澄。估计他生了十六年,这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不堪的画面。

  玩笑着的三人看见蓝忘机来了,马上在床上坐好,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聂怀桑打开扇子,有些尴尬的扇着风。

  “……唔……”如小猫儿一般的呜咽声从床旁边的贵妃榻上传来,四人眼神看去,顾澈眉头皱起,有些不安分的侧了个身,估计是他们三人刚刚太吵了。魏无羡心里打转,把蓝忘机引来了,凭他的性子,不会放过澈儿,不能连累澈儿和他一起受罚。

  蓝忘机将目光转移到床上的三人身上,冷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魏无羡脸皮厚,走到蓝忘机旁边:“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忘机兄你来了,不如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云深不知处,禁酒!”蓝忘机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了。

  “蓝湛,别这么古板嘛。今天大家降了水行渊,立了功,庆祝一下嘛~”说罢,深处食指和中指,夹着蓝湛的衣服,撒娇似的拉了拉,惹得江澄一阵鸡皮疙瘩。

  蓝忘机正眼都不给魏无羡一个,直言:“你们几个,到戒律堂领罪!”魏无羡递给后面两个坐在床上的人一个眼神:“什,么,堂?”后面两人会意,直接倒在了床上。

  “哎呀,他们醉成这样,肯定走不了路了。要不还是这样吧,你陪我坐下,我俩喝一杯,好好聊聊?”

  蓝忘机转身:“你们不去,我找人来请。”正欲迈开步子,就见聂怀桑和江澄推开他跑了出去,然后……然后他就动不了了。魏无羡看着自己贴在蓝忘机背上的符咒,伸手在蓝忘机面前晃晃,没有反应,放心的关好了门。

  他回到座位上,倒上了一杯天子笑:“蓝湛,你过来,把这个酒喝了。”

  ……

  顾澈努力把自己从榻上撑起来的时候,脑袋里晕乎乎的,有股劲儿憋在心口,好闷啊,整个人现在就想着放肆一把,把心里的那股闷劲儿给逼出来。

  她环顾四周,嗯?江师兄哪里去了?嗯?怎么蓝二公子也来了?蓝二公子,蓝二公子……哦,是的了,自己还有话要问他,肯定是哥哥叫他来的。

  醉了的蓝忘机刚刚第二次整理抹额失败后,看向了榻上的人:“顾澈醒了。”魏无羡这才将注意力从蓝忘机的抹额上转移到了顾澈身上:“澈儿,你醒了。”

  “蓝二公子……”

  软绵绵的声音,不对劲,魏无羡拿着天子笑看着顾澈那双带着水波的双眼,朦朦胧胧的,难道还是个醉着的?天啊!这下他的房里可就有两个醉着的人了。

  顾澈下了榻,脑袋昏昏的穿了鞋,在魏无羡眼中,几乎是飘着来到二人的面前,然后,在床边的台阶上坐下,这可眼睛就没离开过蓝忘机。

  魏无羡转头,果不其然,蓝忘机也盯着顾澈在看。这都造了什么孽?顾澈看了许久:“……蓝,蓝二公子,你,你抹额歪了……”

  “我知道,”蓝忘机答道,“我扶过两次,看来还是歪着的……”

  “那我帮你……”她摇晃着身子,努力朝蓝忘机那边靠,蓝忘机也把头向她的手贴近。在魏无羡瞠目结舌的目光之中,顾澈成功触碰到了蓝忘机的抹额,并且将这中央的云铁为他摆正了:“好了。”

  “嗯。”

  许是饮了酒,胆子大了许多,顾澈拉了拉蓝忘机的袖子:“你的抹额真好看……还有多的吗?我也想戴!”

  蓝忘机想了想,摇摇头,随后轻轻摘下自己刚刚摆正的抹额:“没有多的了,只有这一条,给你戴吧,好好保管,别弄丢了。”将抹额为顾澈系在了额头上。

  顾澈笑了笑,朝着魏无羡甜甜一笑:“哥哥……我,我好看吗?”

  “好,好看……”这酒怎么突然那么酸?魏无羡看着蓝忘机,好个重色轻友的男人,刚刚自己要帮他去扶抹额,他就说:“抹额乃重要之物,非父母妻儿岂能触碰!”现在澈儿不仅仅能帮他扶抹额了,连他的抹额都能带!父,母,妻,儿,四个角色,澈儿算哪一个?

  感觉忘了什么重要的事……顾澈闭上眼睛仔细想着,自己刚刚是要做什么来着?哦,对了:“蓝二公子,到彩衣镇后,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男女授受不亲,你和魏无羡离得太近了。”蓝忘机说道。

  “魏婴是我结义兄长,我们从三岁开始一起长大,”顾澈把玩着抹额的带子,“离得近点,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喜欢,”蓝忘机看了看玩着自己抹额的少女,“你有婚约。”

  顾澈听到婚约二字,瞬间没了玩的兴致,任凭一股子酒劲躺在了床上,说道:“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要等着他来娶我吗?……呜呜呜,我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

  “你喜欢谁?”蓝忘机这句话一问出,连魏无羡都竖着耳朵开始准备听答案了。感谢蓝湛这个小古板帮他问了自己想问的话。

  顾澈摇头:“没有……”

  “……”

  “……”

  “没有喜欢的,没有……没有……”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魏无羡等了很久,发现没了声,小丫头这是又睡着了。蓝忘机十分贴心的将床上的被褥小心的给顾澈盖好,并没有收回她系在额头上的抹额。

  魏无羡笑笑:“蓝湛,你知道吗?我本来看你如此无趣,我还在想,以后有哪位女子会嫁给你?打一辈子光棍吧。可如今……”他坐在榻上,问道:“蓝湛,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澈儿?”

  蓝忘机沉默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样尴尬着,一直到魏无羡都准备休息了,蓝忘机终是小声的“嗯”了一句。

  魏无羡重新振作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与你有何相干?”蓝忘机说。

  “我得帮她把关把关,”魏无羡摇着手中的酒瓶子,“小丫头有婚约在身,且不说为何顾宗主一直不肯透露一丁点儿消息,就是日后他来了,小丫头不喜欢这未婚夫,我们也可以帮她退了这门亲。若是她喜欢,我也会尽我们所能,帮助她找到幸福。”

  “我知……”

  “既是知道,为何要夺人之妻?”魏无羡问。蓝忘机不语,只是这神色,倒让人觉得他受了委屈。

  “这个问题你不回答,那么我继续问刚才的那个问题,”魏无羡说,“你是何时喜欢上澈儿的?”

  蓝忘机说:“不知。”

  魏无羡听了这个答案,笑了:“想不到,我们蓝二公子,还是个痴情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正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才会对自己有所敌意的吧。滋滋滋,这人家的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看来,他是真的需要找个仙侣了。

  说到感情,他倒是想起了爹娘的传说:“蓝湛,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和你娘是如何相爱的?”自己倒是不怎么讨厌蓝湛接近澈儿,只是,这个小古板知道如何追女孩子吗?

  蓝忘机一改刚刚的情绪,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我没有母亲。”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母亲?你是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啊?”本来是随口调侃的一句话,可是说出口后,魏无羡猛然觉得,自己说错了,“我四岁的时候,父母就双亡了。应该是记事的时候,可是我连我爹娘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些被野狗追赶的场景。再后来,就是被江叔叔带回莲花坞,跟着江叔叔学艺,然后,就等到了来莲花坞拜师的三岁的小澈儿。”魏无羡看着睡得正香的顾澈,再看看蓝湛依旧冰冷的脸,只不过,往日冰冷的眼睛现在却像火一样炙热地看着顾澈。

  小丫头还真的是幸福啊,从小有父母,姐姐,在云梦,我们带着她玩。现在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了,又有不少爱慕者,连蓝氏双璧之一的蓝二公子都沦陷了。也是,这样单纯的姑娘,值得被美好包围。

  举杯邀月!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杯酒,敬这情深不渝!还有,记得回云梦之后给自己找个仙侣,以后便不会羡慕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蓝忘机表白,可惜某人没听到。

  感情这个东西,不是你想不沾就不沾的;而有的时候它又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是蓝忘机的感情,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可能是山门口的初见时对顾澈容貌的惊艳,又可能是从蓝曦臣那里听到她是自己未婚妻时的一种期待,还可能是兰室辩轮的时候的欣赏,亦有可能是藏书阁那晚的情乱。再看她与魏无羡的互动,从先前的无感到如今的嫉妒,这才有了醉酒后的一次小小的肆意,可能在外人看来,醉酒的蓝湛才算是个正常人,但是放在平常,蓝湛才不会有这么多话,更不会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

  蓝忘机在清醒的时候不会直接表白,这就注定了需要某人主动,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