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府纳采礼的盛况可谓是京城一绝,过去多年还有人津津乐道。

  独孤信脸色还是不好,负手站在府门外,冷眼看着宇文护以及他备下的彩礼,堵了一路了。这排场堪比圣上嫁女了。独孤信自然心情不佳,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独孤府啊。

  “岳父大人,小小彩礼不成敬意。”宇文护十分满意地看着还正在源源不断送来的彩礼,哥舒正在一边清点数目。

  独孤信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有收下这彩礼,太师你不用急着改口。”他丢下这话,摆袖便进府。

  宇文护习惯性叉腰,也不在乎独孤信摆的臭脸色,只偏头吩咐哥舒,让他继续清点。随后就径直入了独孤府。

  “姑娘,今日可要打扮地好看一些,只是这簪子就不能带了。按规矩到时姑爷肯定会过来送您一支最好的。”杪夏笑眯眯地盯着铜镜里的陶恒,将发簪收起,替她梳洗装扮。

  陶恒也不言语,只随她摆弄,想起那日猎场上宇文护的一番情深意切,不由笑弯了眉眼。

  “姑娘,您也不用一提到姑爷就这副模样吧。笑得跟花儿似的。”杪夏打趣她。

  陶恒瞥她一眼,“好你个杪夏,你倒还敢编排我啦。”眉眼俱笑,言辞凿凿。“要嫁人了,不开心难道还苦着一张脸吗。”

  “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姑爷是谁。我可听外边的人说啊,姑爷这次带来的彩礼可是摆了好几条街了,到现在都还没点清呢。可真是给了我们家姑娘天大的面子。”杪夏也着实替她开心。

  虽然一开始她真以为这门亲事是老爷为了稳住太师而利用了自家姑娘,还替她不平过。但现在看来自家姑娘是碰上良人了。

  陶恒却不在意那些。“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是,“这话又是谁跟你说的,是秋词吧。”她唿地扭头,却不小心扯到了头发,疼得一阵抽气。

  杪夏赶紧松了手,“姑娘呀,您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是稳重些吧。”轻柔地帮她抚着痛处。“还能是谁,自然是秋词了。”

  “想想也是。只有独孤曼陀才会这么在乎这些身外之物。”陶恒不用猜都知道,“对了,那李府是不是也是今日一同纳采礼啊。”她想起那天伽罗奇怪的表情,突然问道。

  杪夏点点头。“今日是太师府,杨府以及李府一同纳采礼。”

  “那可真是热闹了。”陶恒抱着手狐狸眼直转。

  宇文护和杨坚还有李澄一同站在厅堂之上,可彩礼却只有太师府一家的。杨坚抬手正要解释,却听宇文护懒散说来。

  “真是不好意思,将你们二位的彩礼堵在街外了。我已经让哥舒赶紧清点了。”这话一出,堂上众人脸色青青白白,十分有趣精彩。

  独孤信不想说话,背手立在堂前,也不看他。

  李昞僵着笑脸,着实尴尬。自己的儿子却低着头心不在焉,不由咳嗽几声提醒他。而杨坚倒不甚在意,满面春风只等着独孤信收下彩礼,他便可准备迎娶曼陀过门。却哪知曼陀此时的心情。

  “宇文护的彩礼都还点完呢,我出去干什么。让人看笑话吗。”独孤曼陀恨恨地将秋词替她戴上的杨坚送的发簪拿下扔在一边。

  这三个男人中,恐怕就杨坚最没势力了。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真是气死她了!

  自猎场回来,她气得一连几日都胃口不好。这独孤恒不就是仗着早认识了宇文护吗,若是自己先同宇文护相遇,哪还有她什么事啊。

  现在可好,又在宇文护面前出了丑,那李澄也真不中用。明明计划毫无差错,到底是他太过心急了!哼,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等陶恒去了厅堂角落时,看见伽罗和曼陀已经站在那边探着脑袋小心查看了。这时才将宇文护的彩礼念到大半,堂上大家的脸色尴尬的尴尬,难看的难看。

  独孤信终于抬眼示意口念清单的下人毋须再念。没好气地接过清单,握在手里,冲宇文护说道:“老夫自会看。”

  宇文护却是得寸进尺,颔首应他。“那就有劳岳父大人了。”

  李澄目光幽深地看向宇文护,对他那句岳父大人实在太过刺耳。

  接下来是杨坚的彩礼了。伽罗倒拽拽曼陀的袖子告诉她,“二姐二姐,是杨坚给你的彩礼了。”

  独孤曼陀心一软,也凑上前看着。

  可是彩礼寥寥数目却还不及宇文护的一个零头。你说她心情能好吗?独孤曼陀气得轻哼一声,想要拂袖而去,一回身就看见站在她们身后不久的陶恒。脚步顿了顿,想起猎场的事,有些心虚又收回脚,继续听着,却觉得如芒在背,十分难受。

  伽罗看她异样,也扭头看去。发现陶恒后,开心地拉她过去,一起小心地凑热闹。还不忘向她报备之前这位太师姐夫是如何气得阿爹吹胡子瞪眼的。

  曼陀在一边听得胸闷,面上又不能摆出来,假笑地脸都快僵化了。

  轮到李澄了,只看他魂不守舍地立在原地,有些恍惚。李昞在一侧恨不得打醒他,可碍着在场众人不好动手。只能大笑几声走到他身旁,替他解释。

  “我这儿子倒也知道害羞了,哈哈。澄儿,还不快拜见岳父大人吗。”李昞拍打他,才让他堪堪开口。

  李家的彩礼虽然不及宇文护那么大手笔,但好歹也是家财万贯,拿得出手。相较之下杨府倒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这彩礼纳完,曼陀的脸色是越来越黑。看着杨坚再看看宇文护,指甲印深深地留在掌心之中。

  曼陀坐在屋中,气愤难耐,可木已成舟。而那宇文护铁了心的要娶独孤恒,都不介意那些流言蜚语。难不成要把流言坐实他才会后悔。

  坐实?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的样子,不由计上心来。

  此刻,杨坚倒来了。拿着一根玉簪欢天喜地走进房来。“曼陀,独孤伯父,不对不对,现在要改口了,岳父大人已收了我的彩礼。不日我便可迎娶你过门了。”

  他欣喜的样子让曼陀有些心烦。脸上倒还是笑容满面迎他。

  “你看,这是我娘叫我给未来儿媳妇的玉簪,我替你戴上吧。”杨坚作势就要帮她戴上。却被她连忙出言制止。

  曼陀只拿过这玉簪,笑道。“这么重要的簪子怎么能现在戴呢,当然是得我们大喜之日戴更合适啊。”她笑容淡淡,掺着一些不耐烦。

  杨坚却是美色上头,连连应她。“对对对,你看我,我都高兴糊涂了。哈哈。”

  “今日纳采礼可还顺利。”曼陀故意提起此事,想再抓些蛛丝马迹。

  “还算顺利。除了宇文护铺排大些,也没有为难我和李兄,看来是真心喜欢你家三妹的。”杨坚在她右手边坐下,却又说。

  “反而是李兄有些奇怪。”

  曼陀赶紧询问,“怎么奇怪了。”

  “他好像,好像并不是很想娶伽罗啊。而且一直对宇文护很是敌意。”杨坚知道在人背后传这些话不太好,但曼陀已经是自家人了,无妨。“他与你三妹的流言我也有所耳闻。这事我会好好劝劝李兄的。”

  曼陀唿地笑了,又马上皱起眉来,“是呀。李表哥就是太重情意了。阿恒也真是的,既然都要嫁给太师了,却还跟李表哥纠缠不清的。”

  “曼陀,你,你的意思是,这传言是真的?”杨坚十分疑惑。独孤恒鲜少出来见客,和宇文护之间的关系至今都无人知晓,他们是何时相识相恋的。那她与李澄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曼陀故作叹气,愁眉苦脸。“唉,按着道理我该是向着妹妹说话的。但也怪阿恒这件事做得太不妥了。”

  “可是,可是你妹妹和宇文护不是真心相爱的吗。”杨坚那日在猎场看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意不似作假啊。

  “你还真信那些坊间的流言呐。现在那些老臣之中谁人不知我三妹不过是派去监视宇文护的一枚棋子啊,她就是不甘心自己的命运才和李表哥扳缠不清的。”曼陀说得一板一眼,杨坚还真有些半信半疑了。

  “此事都已板上钉钉了,你就多劝劝李表哥吧。”她又多加了一句,杨坚更是将信将疑。

  却没看见曼陀脸上一闪而过的狞笑。

  陶恒远远就看见宇文护叉着腰如沐春风朝她而来。她只站在门边,抱着手梗着脖子静静看他。

  “总觉得那些俗物配不上你,可我就是想给你那么多。让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给我通通闭嘴。”宇文护一上前就紧紧抱着她。低沉的嗓音缓缓沉入她心底。

  明明就快要娶她了,可宇文护却还是那么害怕失去她。只有把她绑在自己身边才会觉得安心。

  松开她,不由分说就替她戴上自己娘亲交给自己的簪子,一支青玉簪。朴素却干净如水,正衬得她雪白的脸颊越发好看。

  “阿爹今天肯定要被你气死了。”陶恒伸手指了指他身上配得那块玉佩。起先宇文护不常戴它,但自从表态要娶陶恒之后,便日日佩戴。“这玉佩我阿爹求了我好久,我都没舍得给。他看见我是送给你了,还不得气得跳脚啊。”

  宇文护叉腰大笑。“怪不得,我原先以为关系有所缓和,却不想他还是照样在朝堂上日日给我摆脸色。原来是因为这玉佩的缘故啊。”

  陶恒摇头晃脑,俏皮可爱。宇文护见她如此诱人,不由在她嘴上偷了个香。而独孤信正要来找陶恒兴师问罪,却不料眼见这一幕,怒地一下没站稳,大喝一声。

  “宇文护!”

  陶恒连忙躲在宇文护身后,悄悄探头看着独孤信气得涨红的脸,十分后怕。

  宇文护倒好,恬不知耻地向独孤信抬手作揖。“岳父大人息怒,是小婿唐突了。”

  独孤信恼地你你我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而之后晚宴上,难得独孤信竟能心平气和地同宇文护一道坐下来用席。

  一同在席上的杨坚却还记着下午时分曼陀对自己说的话,视线不停在李澄和宇文护身上打转。

  果然,李澄充满的敌意的眼光直直落在宇文护身上,众人都看得分明。

  难道曼陀说的是真的?杨坚还是疑信参半。

  李澄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酒,晚宴才至半途,他就哭哭笑笑,俨然是喝醉了的状态。这么看来还真是为情所困的模样。

  杨坚好心地扛着他先行离席,送他回房间休息。

  曼陀也早早从席上得了信,听李澄已回房休息,她便知自己的机会来了。叫上秋词带上酒菜去了陶恒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