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栽下去时, 林暮声下意识蜷起身子,手臂扯了一把栏杆,却还是撞到了脑袋。
失重感袭来, 林暮声眼睛不停的发颤,手掌撑在地上想起来, 却没有一丝力气。鲜红的血冒出来,林暮声耳朵嗡嗡嗡的响着, 他感知着这一幕,只觉得很熟悉很熟悉。
血也一样的流出来,身体动不了,玻璃罐里的星星摔了一地,有几颗被血流浸透, 艳红一片。
“暮声,暮声, 你怎么样, 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国华的手一直在抖, 他想去把林暮声扶起来,却被林暮声躲开。
他嫌脏, 嫌林国华脏。
叮。
是房门开锁的声音, 林国华从楼梯看下去,来的人是叶汀洲。
映入眼帘的是林暮声浑身是血倒在楼梯上, 一旁站着的,是林暮声名义上的父亲。
“声声。”
叶汀洲目呲欲裂,三步并作两步跑来, 一把推开林国华,扯下身上的衣服, 小心地给林暮声包起来。
“别怕别怕,声声,我来了。”
叶汀洲用颤抖的手波打了120,又看了眼手足无措的林国华,直接打了110。
“星星。”
“星星。”
叶汀洲耳朵贴近林暮声的唇,听了两次才发现他说的是星星。
“好好好,我马上捡起来捡起来。”
叶汀洲颤抖着手指把沾了血的星星一颗一颗捡起来,小心翼翼塞进一旁破碎的小罐子里,见林暮声手指一直在用力,他连忙换了一个罐子,妥帖安置起来。
他判断林暮声应该是被林国华从楼梯推下来的,他手掌悬在半空中,根本不敢用力碰他,生怕又二次伤到他。
“声声,你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来。”
叶汀洲紧紧握着林暮声的手指,他跪坐在地上,一分一秒都如同是刀割一般,身下这人呼吸声越来越浅,叶汀洲酸涩的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这人有什么意外。
“汀洲……”
“别特么的喊我的名字,声声今天要是有任何意外,哪怕是搭上我的前程,我也不会让你活。”
“在警察来之前你最好别跑,你猜累犯怎么判刑。”
叶汀洲打电话给助理处理林国华的事情,自己跟着救护车,把林暮声送进了急诊室。
他那件做工考究的衬衣缺了一块,血淋淋的,他无措地站在急诊室门口,狠狠握着拳头,双目猩红,恨自己听林暮声的话,没有跟他一起回去。
谁也没想到还在坐牢的林国华会提前出狱,刚没想到他出狱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林暮声那个小别墅,还丧心病狂地伤害他。
急诊门前人来人往,一个个形容枯槁,面色苍白,没有人说话,是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叶汀洲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腿一直在抖,垂在腿侧的手臂酸麻到没有一点力气,他艰难地挪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老板,警察同志说要您了解一下情况,林总怎么样了。”
叶汀洲捏着手机久久才道:“还没有出来。”
脑袋上的豁口太大,是被楼梯上尖锐凸起的地方刺到才血流不止,医护人员轻手轻脚地把林暮声抬进去时,还说了一句,不敢确定有没有其他外伤。
林暮声的胳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初步断定应该是骨折了,林国华怎么敢,他怎么敢。
叶汀洲深吸了口气,轻声道:“能麻烦警察同志进来一下急诊么,我走不了。”
巨大的紧张下,叶汀洲连挪动一步都困难极了,更别提正常的走路。
“老板,你还好吗,坐下休息一下吧,林总肯定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
特助强硬地扶着叶汀洲到墙角的椅子上坐下,看见有警察过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甚至还有一些人开始录视频拍照。
“警察同志,你们是有什么其他情况要了解吗?”
“大概情况我们已经问了,据林国华交代,只是想要一点钱,不是故意伤人。这是他提供的手机,说是受害人几年前的旧手机,当时只是想把手机给他,才在拉扯中出现意外。”
叶汀洲接过手机,眼眶里的眼睛控制不住落下来,这还是他送给林暮声的,刚确定关系那会,林暮声手机太旧,他把这个手机当成是新年礼物送给他的。
当年为什么林暮声会突然失联,现在好像找到了原因,手机没了,又失了忆,跟他有关的一切都不见了,林暮声就是想找他,都找不上。
“只是想要一点钱,我请问,你有什么资格问他要钱。”
叶汀洲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林国华,他侧脸上是干涸的血印子,上位者的气息透出来,吓得林国华连连后退,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么多年你不闻不问,除了赌博,你心里还有别的东西吗,活生生的人命你不管,声声吃了多少苦你不提。你除了会打他,会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你还会干什么,你还能干什么。”
“林国华,你不配,你在的人生里只是提供了一颗精.子,而后就是无休无止的怒骂殴打。他现在还在急诊室里生死未卜,你凭什么那么心安理得。”
“早在几年前你们就没有一点关系了,你有手有脚,怎么好意思跟他要钱。”
一番话说下来,林国华羞愧难当,他不敢看周围人的视线,总觉得他们看过来的目光里全是嘲讽。
“我,我不是……”
林国华手臂还被警察控制着,他唯唯诺诺想解释,却无从说起,只能尴尬地站在那,一言不发。
警察同志听了叶汀洲的话,更是对林国华没什么好脸色,只以为是普通的纠纷,却没想到还有曲折的部分。
人渣啊。
“你不是,来了急诊这么久,你有问过一句声声怎么样了么,你关系吗,他担心吗?”
在里面躺着的,可是林国华的亲儿子,这么久不管不顾,只想着怎么样解释他不是故意伤人,怎么样逃脱责罚,确实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父亲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警察同志,我们不接受和解,永远不可能和解,我爱人现在命悬一线,不想看见他。后续如果我爱人醒过来了,我再联系你们。”
叶汀洲现在没心情听这些人掰扯,他目光又移回到急诊室,焦灼的等待着。
[这个视频是什么情况啊,叶汀洲怎么浑身是血,是谁出事了吗?]
[你们仔细看视频,警察都来了,估计是大事。]
[我看过另一个角度的视频,好像是有人把林暮声伤到了,说是要什么钱,具体不清楚。]
[艹,这么多血,是不是受伤很严重啊。]
[还在急诊室呢,叶汀洲看起来精神状态都不正常了。]
“林暮声家属。”
“在。”
叶汀洲蹭的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推车前,握着林暮声垂下来的手指。
“声声,你怎么样。”
“家属别紧张,病人的麻药劲儿还没有过,一会儿就能说话了。病人手臂骨折,额头撞到的地方缝了十针,剩下的就是软组织挫伤,静养,他脑袋暂时不能见风,忍一忍,别用空调直吹。”
“好。”
叶汀洲几滴热泪落在林暮声手背上,尤其是看见他脑袋上剃到的一块,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的声声最臭美了,要是看见头发没了这么大一块,不得天天哭啊。
“医生,他这里是?”
叶汀洲手指落在林暮声脑袋的一处旧疤上,生怕这个也会有影响。
“这个应该是几年前的旧伤,初步断定有六年多,不会对恢复造成任何影响。你们先住院吧,病人能说话了联系我们。”
叶汀洲抬头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林国华,低声道:“这个疤,你是不是也熟悉。”
见林国华有些支支吾吾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手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到林国华手里,几年前那次失联,根本就不是意外。
叶汀洲没再说话,只是小心地护着林暮声回了病房,时间赶的紧,只来得及给林暮声安排一个单间。
他关好房门,轻手轻脚在林暮声的脸颊上揉了揉,林暮声眼睛动了动,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等了好久,麻药劲儿才过,医生仔仔细细检查了一次,确定没问题后才道:“病人要是喝水就喂给他一些。”
“谢谢,麻烦你们了。”
等屋里安静下来,叶汀洲才坐在床边,握着林暮声完好无损的那只手蹭了蹭。
“对不起声声,我来晚了。”
林暮声艰难地摇了摇头,手指用力握紧,对着叶汀洲道:“刚刚好。”
滚烫的泪落在他的手背上,他顿了一下,慢吞吞给叶汀洲擦干眼泪。
“别哭啊。”
“我不疼的。”
他好像就是知道叶汀洲一定会来,没觉得害怕或者是怎么样,就那样等着,一直等着。
叶汀洲红彤彤地眼睛瞪着林暮声,怎么会不疼呢,手臂骨折,脑袋上还缝了十针,怎么不疼。他心疼地都要疯掉了,没办法平静下来。
“声声,你别说了,你越这样,我越是受不了。”
叶汀洲根本不敢看林暮声的伤口,看一眼心脏抽搐一次,太疼了,疼的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不换衣服。”
林暮声的声音很虚弱,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关心他的衣服脏了,怎么不换。
“助理回家拿了,一会儿换。”
林暮声的目光很奇怪,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饱含着爱意,看得叶汀洲心软软的。
“声声,林国华给了你之前的手机,等你好一点再看看。”
林暮声轻轻嗯了一声,他唇角勾了勾,轻声道:“啾啾。”
我好像,都想起来了。
只是这样想着,轻柔的吻就落在他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