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给钟生看他买的东西,裴宜先饱餐了一顿,吃完就犯懒似的背靠着门,指挥钟生整理他买回来的东西。

  钟生从箩筐里翻出来一个小针线筐,直接气笑了。

  “大少爷,这个买回来干什么?”

  他会做饭那是爱好,可不代表他连缝衣服绣花也会。

  裴宜摸了摸鼻子,心虚地道:“那啥,你不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嘛……留着吧,咱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找邻居大婶帮忙。”

  钟生道:“那你来?”

  “我来就我来。”裴宜尴尬之下怒了一怒,又迅速偃旗息鼓,“再不济还能送给李婆婆。”

  钟生继续翻着,不由得想到了他的前世。

  他那个世界很大也很小,世界很大,到处都是荒凉的人类遗址,以及在遗址内游荡的丧尸,人类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华国安全基地内部,据历史书上记载,末世来临前,人类已经经历了两三个纪年的和平时代。

  钟生很想问问裴宜和平纪年究竟是怎样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曾经的时代他无从了解,但他十分笃定,自他死后,人类一定可以重新建立起繁华的城市。

  顶级雷系与顶级光明系双异能自爆产生的旋涡,足以灭杀本就被他打伤了的丧尸皇,也足以让簇拥在它身边的无数高等级丧尸死无全尸。

  钟生没发现,在他沉浸在回忆里时,他的双眼竟不自觉变成了淡紫色。

  裴宜默默注视着他,原本懒散倚靠在门上的身体暗暗紧绷,片刻后,又悄然恢复了原本的姿态。

  一群壮劳力砍了五天树后,总算攒够了造房子要用的木头,新鲜树木运到郑家砖厂,却进行不下去了。

  “砖厂最近停产了?”裴宜有些好奇,“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钟成双摇头,道:“我有亲戚是那里的工人,他说砖厂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连着五天了,每炉出火的砖都裂的不能要,最近东家少东家都住在砖厂那边,每道程序都查过了,就是没发现问题在哪。”

  “或许过两天砖厂就好了现,天渐渐冷了,造新屋得先趁着没上冻,把新屋地基给挒出来。”

  日子不等人,说干就干,一大清早,村里人有热闹看都起了个大早。

  钟家村的习俗,造房子得先禀告天地,在天刚亮时,在选好的地基上摆上供桌,点上三根焚香,以炮仗声告知土地老爷和各方神灵这儿今日动土,如有打扰,请看在贡品的份上多多原谅。

  村里人一般都是半斤肉,一条鱼,一份山里的干果当贡品,裴宜也没显得太特殊,和村里人买了一条大肥鱼,又在邻村的杀猪匠那里定了一整个大猪头,又托李婆婆进城时给带了半斤花生。

  村里好事的妇人们指着占满了供桌的三道贡品议论纷纷,看钟生的眼神像在看金龟婿。

  钟小狗是村民们看着长大的,大家都知道他没钱,那这造新屋的钱,必定是刚回来不久的钟生给拿的。

  再一想到钟生十年没回来过,赚的钱还不知道有多少,妇人们看钟生的目光更热切了。

  裴宜和钟生今日都换上了新衣裳,并不是广袖长袍,而是农人最常穿的上衣下裤,两人都是一身黑。

  作为家里最大的,钟生点燃了一挂炮仗,噼里啪啦的声响里,钟生回头看向裴宜,恰巧裴宜也看了过来。

  两人跪在供桌前,焚香三拜。

  敬告天地后,村人们各自回家吃早饭,待会男人们会来帮忙挖地打地基,工钱已经定了,每日五文钱。

  村民们平时都在渔场做活,一个月也就百来文钱,裴宜这给的几乎快翻一倍了,男人们自然都想来,只是渔场那边规矩森严,男人们先前帮忙砍树削树皮,那是趁着上工前和下工后的两个小时,这造房子一干就是一天,男人们只能每人和渔场请一天假,轮流来这边。

  裴宜对村长这么安排并不满意,村长想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愿裴宜用外村人,可村民们疲劳做活,损害的是他的利益。

  可观察了两天,他心里的不满逐渐消散开来。

  村民们也知道他们做完渔场的活再来是在占裴宜的便宜,大家嘴上不说,却都默契的让自家婆娘来帮忙帮忙,半点不提工钱。

  裴宜这里饭菜舍得放油,村民们很多都偷偷带着碗来,自己啃干粮,把裴宜这里的饭倒碗里带回家给孩子吃。

  这事不好拿到面上来讲,裴宜看了两天,吩咐负责做饭的杨婶多做些饭,定下规矩,每个人可以领两份饭菜,一份必须当场吃掉,另一份可以带回家。

  若是被发现没有遵守规矩,那不好意思,只能请他不要再来了。

  这个规定一出,大家反而干劲更足了。

  杨婶是个面相很和善的女人,平时也因为自家男人是村长,所以对村民们更是能帮一定帮,可裴宜定的规定才实施了两天,她就忍不住偷偷把裴宜拉到了僻静处说话。

  “小······诶我又忘了,是裴宜!裴宜,婶子知道你是好心,可这么干下去,你可亏大了啊!”

  “婶子,没亏呢。”裴宜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哪里没亏?”杨婶急得拍了他一巴掌,怒道:“你别把你哥的钱不当钱,他是有钱,可那是他拿命拼了十年得来的,你这么造下去,家里有金山也得被你造没了。”

  “你自己数数,本来就得管二十来个人的午饭,你还每人给两份,光是肉每天就得买一斤!这肉多贵啊,三文钱一斤呢!换以前咱们在渔场累死累活才得三文钱!”

  “婶子,不是肉贵,是渔场给的工钱太少了。”裴宜摇头叹息。

  县城里最好的酒楼一条鱼能卖一两银子,钟家村的渔民打一条鱼,却只得不到四文钱,渔民得不吃不喝二百五十天才能买得起这条鱼。

  杨婶张了张嘴,良久,才喏喏地道:“可是它离家近啊,再说了,咱们没本事,哪里能找到县城里的活干。”